第12章

裴豐銳懵懵懂懂間抬頭看向母後，忽而想起了什麼，童聲童氣的道：“父皇龍體好些了嗎？”

“父皇已經無礙了。”裴衍笑著伸手將裴豐銳招到身邊，一把將他抱起放在膝上，“銳兒乖。”

皇後看著一派父子和樂的景象，更是淺笑盈盈。

“銳兒這幾日還念了書，說是等父皇醒了，要背書給父皇聽。”皇後不遺餘力的在裴衍麵前誇讚兒子，含笑催促：“銳兒，快將《千字文》背給父皇聽。”

可裴豐銳不過四歲，孩童心性，本就不愛念書，這幾日被外祖父拘著上朝、讀書，早就耐不住性子了，這會兒一聽母後又要他背書，一張小嘴就撅了起來，滿臉的不高興。

“銳兒！”皇後見他使起小性子來，板正了臉，嚴肅的看著他。

裴豐銳害怕母後沉了臉色的模樣，磕磕絆絆的背起來。

“天地玄黃，宇宙......宇宙洪荒。日月盈......盈昃......”

“怎麼斷斷續續的？好生背。”皇後覺得有些丟人，斥道。

裴豐銳嘴巴一咧，眼看著就要哭出來。

“好了好了，不背了。”裴衍見狀，笑著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哄道：“咱們銳兒還小，正是玩鬧的年紀，不必如此用功。”

“他也不小了，四歲正是啟蒙的年紀，皇上像他這麼大的時候，不也是時時捧著書念著了麼？”

皇後比裴衍還要大上兩歲。小時候她時常同父親一起進宮，對裴衍幼時的事還有印象。

她記得，當年先帝對皇上的教導極為嚴厲，每日都要考校其功課。

她聽父親說過，若是皇上背書不流利，先帝會毫不留情的打一頓手板。

“正是朕知道讀書辛苦，才舍不得讓銳兒也跟著遭這份罪。”裴衍捏了捏裴豐銳的小臉，笑著道，“朕的皇子，哪怕日後一事無成，也少不了榮華富貴。”

更重要的是，裴豐銳身上有餘家的一半血脈，在徹底清除太傅在朝中的勢力之前，裴衍並不想培養他。

可皇後不知道皇上的想法，隻是笑著道：“身為嫡長皇子，要是真的一事無成，豈不惹人笑話？”

“誰敢笑話？！”裴衍一瞪眼睛，看向裴豐銳，“若是有人笑話，你隻管來告訴父皇，父皇給你做主！”

有了人撐腰，小小的裴豐銳開心的手舞足蹈起來：“父皇最好了，兒臣最喜歡父皇了。”

孩童的歡欣愉悅是讓人高興，裴衍含笑將他放下，又揉了揉腦袋，道：“好了，去玩吧。”

看著裴豐銳飛奔出去，皇後有些無奈：“皇上，您太寵他了，將他縱的無法無天。”

話雖如此，可看著皇上如此疼愛銳兒，皇後心裏是高興的。

“朕是天子，天大的事兒都有朕頂著。用膳吧，朕也有些餓了。”

皇後聞言，也不再多說，親自舀了一碗湯放在皇上麵前，柔聲道：“臣妾特意問了太醫，在雞湯中加了黃芪、黨參等藥材，頓足了兩個時辰，最是補氣，皇上嘗嘗？”

自從禦花園回來，皇後就吩咐小廚房精心準備起來，就是預備著今晚皇上會來用膳。

身為正宮皇後，餘清夢認為，皇上蘇醒的第一晚必須要來自己這裏，才算是體麵。

裴衍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點頭：“不錯。”

皇後又笑著夾了一筷子鹿脯肉放入皇上碗中：“鹿肉有補脾益氣之效，臣妾特意吩咐小廚房燉的酥爛些，以便克化。”

裴衍嘗了嘗，確實鮮香軟爛，入口即化。

“尋常晚膳罷了，皇後不必伺候，一起用吧。”裴衍笑看皇後，舉起筷子就近夾了一塊魚肉放入皇後的碗中。

“多謝皇上。”皇後笑的滿麵春風，享受著皇上親自布菜給她帶來的榮耀。

可她沒有注意到，皇上在看見滿桌的佳肴時，手不自覺的頓了頓，神情變得有些沉悶。

滿桌的美味佳肴擺在裴衍麵前，他不自覺的想起了昨日霜雲殿那幾樣難以入口的玩意兒。

在霜雲殿尚且已經如此，如今她身在冷宮，是不是吃的更差了？

還有冷宮難以落腳的肮臟環境，她今夜要能安然入睡嗎？

“皇上，可是這些菜不合口味？”皇後見皇上久久不曾動筷，還以為是他不愛吃這些，忙道，“臣妾再讓小廚房做些新的來。”

皇後一打岔，拉回了裴衍的思緒。

“不是，朕吃飽了。”他輕輕搖頭，將筷子放下。

算了，他給過她離開冷宮的機會，是她自己不珍惜，活該受這份罪。

皇上如此說，皇後自然也跟著放下碗筷。她招來宮人將整桌的菜肴撤下，再奉上新沏的茶水。

常嬤嬤捧了茶來，順勢在皇後耳旁低吟了一句。

皇後皺眉，隨即不動聲色的微微頷首。

待常嬤嬤退下，她親自斟了一杯清茶遞上，輕聲問了一句：

“皇上今晚留宿坤祥宮嗎？”

“嗯。”裴衍輕輕點頭。

......

第二日，冷宮。

一張半舊不新的方桌上擺著一碗清可見底的米粥，一份沒有肉的肉骨架，一盤發黃的爛菜葉子，已經隱隱有些餿味了。

這張方桌是昨日周公公送來的，一同送來的還有兩張凳子，和一床發白的床褥薄衾。

雖然都是些舊物件，可比起剛來時候見著的情景，要好的太多了。

卻沒想到，這才過了一日，怎麼又這樣了？

“不行，奴婢找周公公去！”

“不必......”蘇唯一句話還沒說完，沁露已經跑到出去了。

“小祿子，快攔住她！”蘇唯盯著沁露的背影，忙吩咐道。

這些東西既然能送到她跟前來，必然是周公公的意思。

這時候再去找他，又有什麼意義？

小祿子得了吩咐，三步並做兩步追了上去，在後院的垂花門處截住了沁露。

“好沁露，咱不鬧了成麼？”小祿子苦著一張臉勸道。

“我就是要鬧！不帶這麼欺負人的，那些東西根本就不是給人吃的！”

沁露說著，又心疼的落下淚來。

蘇家雖算不上大富大貴，可好歹也是衣食無憂，入了宮之後就更是不必說了，她們家娘娘從小就沒有吃過這樣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