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沈至晨躺在家裏的床上。
他的手臂被包紮過,隱隱傳來疼痛。他試著動了下手指,每動一次,仿佛手指的神經線纏著一把刀,直戳腦子。
“醒了?”
身邊,傳來方雪雲的聲音。
沈至晨看了眼方雪雲,便閉上眼睛,冷冷地聲音落了地,“你在害怕麼?連醫院都不敢讓我住。”
按照正常的流程,他受這麼嚴重的外傷,應該是住院治療,每天都要打吊針消炎的。
如今,他隻能躺在自家床上!
方雪雲喉嚨幹澀,聲音離沈至晨的床近了些。
“你是個大男人,沒必要和一個孩子一般見識。”
“我已經罰過他了,你也原諒他吧。”
說得真是簡單......
沈至晨的呼吸綿軟,然而溫度就像滾燙的火龍似的,在鼻腔裏蔓延。
他心裏冷笑,
“說說,你怎麼罰他的?”
方雪雲說:“關在房間裏,不準出來!”
她的聲音很濃烈,不知道的還以為方玉林被她砍了頭,還是砍頭示眾那種。
“嗬嗬嗬......”
沈至晨實在忍不住笑了。
他怎麼就認識了這麼個玩意兒?怎麼就被她迷的五迷三道!
“方雪雲,我是大夫,是個外科手術大夫。我現在傷了手臂,很有可能損傷神經。”
“你不讓我去醫院就罷了,你就是這麼懲罰他的?”
方雪雲皺著眉,站起身子。
她拿出教訓下屬的氣勢,聲音淡淡的,卻不容置疑的。
“你的事業未必會因為這點傷就毀了,他的事業缺已經毀了。”
“原諒他,別這麼固執。”
沈至晨用左手強撐著坐起來,直視方雪雲的臉。他總覺得方雪雲是美麗的花,欣賞花朵的時候,需要格外溫柔。
但是今天,他溫柔不起來。
他笑了兩聲,臉上卻沒有半點笑的意思。
“什麼時候開始的啊,你的嘴皮子,竟然也跟筆杆子一樣溜了。”
“方雪雲,他腿上的傷是因為我麼?你別給我偷換概念。”
方雪雲愣住了,和沈至晨結婚幾年了,他一向不會和自己強嘴的。
方雪雲被戳到要緊處,心中越想越氣,指著沈至晨的鼻尖沒了耐心。
“沈至晨,你別給臉不要臉。”
床上的沈至晨猛地起身站了起來。他的身高頂天立地,巨大的陰影浮了上來,方雪雲驟失重心,趔趄著往後退了兩步,險些撞在牆上。
“請你離開。”
沈至晨沒再往前一步,他閉目不言,他感覺到傷口崩了。
如今,他隻能暫時咽下這口氣,不能讓自己手出事。他緩緩的坐回到床上,直到聽見關門聲,沈至晨才再次睜開眼睛。
他想起父母關於方雪雲的評價,心臟就像被扔進了絞肉機。
“你們不合適。”
“你們不是一路人。”
“她那人話少,心思就多。”
往裏粒粒如風,劈裏啪啦的往他臉上砸。沈至晨睜眼,默然的盯著天花板,一切都陌生起來。
接下來的兩天,方雪雲沒出門,她每天按時給沈至晨送飯,每天檢查他的身體狀況。
沈至晨清楚,這不是她關心自己。
方雪雲是在監視自己,她很害怕自己出門報警,她怕自己毀了他的方玉林。
要是換做以往,自己肯定不會著急。會陪著她一起欣賞大戲落幕。
但是這兩天,醫院的離職手續要辦完了,自己再不去醫院簽字,恐生變故。
想到這兒,沈至晨再也坐不住了。
他穿上白襯衣,像是要去上班一樣,急衝衝的扯開房門。幸運的是,這次,他沒有看見方雪雲的身影。
“你要去哪啊?”
背著身後,他聽見了方玉林的聲音。
沈至晨沒回頭,也沒回答,徑直走到家門口,開始換鞋。
“對不起,我錯了。”
方玉林頂著淩亂的頭發,攔在沈至晨跟前,他的道歉毫無誠意,連語調都是漫不經心地敷衍。
沈至晨賞了他一點餘光,推門要走。
“你不能走!小姑姑去打飯了,馬上就會回來。”
眼睛連著心,方玉林這是在害怕。
“我去上班而已,你怕什麼?”
沈至晨勾著嘴角,眼中露出冷光。
“你捅我一刀的時候可沒猶豫啊,怎麼現在怕了,怕我去報警是麼?”
方玉林的確是怕了。
他的事業已經毀了,如果沈至晨報警了,他很有可能坐牢。坐牢的話,連人生都毀了!
他晃了下神,再看過去時,隻能看見沈至晨的背影。
“你給我回來,你不能走!”
他衝出家門,緊緊跟在沈至晨身後。
走出大院,就是大馬路。
臨近中午,上班的還沒回家做飯,上學的也在教室念書。見馬路上空無一人,不遠處卻開來了一輛車,車速很快,方玉林知道機會來了。
死人,是不會報警的。
方玉林惡向膽邊生,他掐住時機,
“姑父!你看我小姑姑回來了。”
沈至晨眉頭一緊,慌忙去找方雪雲的影子,要是方雪雲看見她出門,說不定會惹出什麼事情。
沈至晨還沒找到方雪雲,他的肩膀猛地一沉,身子瞬間失控,踉蹌著衝下馬路牙子。
噝!!!
汽車緊急製動的聲音,劃破了晌午的寧靜。
沈至晨站在距離汽車幾米遠的地方,渾身被汗水濕透了。
司機衝下來,緊張的問他,
“這位同誌!你怎麼樣?”
“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陌生人都知道要去醫院檢查,而方雪雲......
短暫的失神後,沈至晨搖搖頭,轉身看向身後的方玉林。
這一看,沈至晨直接笑出了聲。
方玉林推他時太過用力,整個人踩翻了井蓋。現在一隻腿掛在地麵上,一隻腿插進了肮臟的下水道裏。
他痛苦的擰著眉頭,口中飄出幾個字,
“小姑姑......救我。”
她突然抬起手,伸了出去。
沈至晨的笑容立刻僵住了,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投去目光。
方雪雲拎著飯盒,利劍似的直逼過來。
“玉林,你怎麼了?”
她扔了飯盒,緊緊板住方玉林的肩膀。。
方玉林的手,指向了沈至晨,“他想讓我死,他要把我推到下水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