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歲寧踏上去往山區的那天,天還晴著。她沒帶太多行李,隻簡單背了一個包,裝了本子、幾支筆、一台相機,還有剛充滿電的手機。
這幾天,沈從謹一直沒再出現。
她以為這趟采訪旅程會是和這些人的短暫告別——與沈從謹,與她荒唐無望的愛,與那個七年如夢的自己。
隻是項歲寧沒想到的是,徐若雨也跟來了。
“是台裏安排的。”台長解釋道,“她畢竟也在培訓階段,來鍛煉一下。”
項歲寧沒有多說,隻是點頭。徐若雨看到她時,立刻揚起了笑臉,甜膩地喊了她一聲“歲寧姐”,項歲寧沒有回應。
山區很偏,幾乎與世隔絕。采訪對象是個年近七旬的老支教教師,住在山腳下年久失修的木屋裏。
風一吹就響,雨一下就漏。
徐若雨偶爾作妖,臨時改稿、隨意插話,故意穿著不合適的鞋在泥濘裏喊苦。但好在最終采訪還是順利完成了。
臨走那天,天色突變。
雷聲滾滾,大雨傾盆而下,一行人猝不及防,紛紛尋找避雨處。
本就微弱的信號在暴雨裏徹底中斷,山路泥濘又陡峭,大家被雨勢衝得分散開來。
項歲寧被困在一處陡坡下的岩縫之間,腳踝被崩落的重石壓住,鮮血順著褲腳浸出,手機有電,但因為泡了水,怎麼也打不開。
她嘗試掙脫,卻隻是徒增傷勢。
雨還在下,沉沉地壓著天幕。暴雨將整個山林都浸在混沌中,晝夜難辨。
山體深處,傳來沉悶的轟鳴,像是什麼在遠處崩塌。
是泥石流。
奔騰如獸,撲麵而來的恐懼令項歲寧幾乎喘不過氣。這時,項歲寧更是無處可去,她無處可逃,隻能縮在岩縫中,靠著石壁,渾身被雨水浸透,隨著體溫一點點流失,意識也跟著模糊。
她快撐不住了。
就在意識即將沉入黑暗之際,她仿佛聽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項歲寧!”
那聲音,急促、低啞,透著從未有過的慌張。
是幻覺吧,她想。不然沈從謹怎麼會來?
可她還是下意識的開口道:“我在這。”
聲音淺的急不可聞,項歲寧內心不免苦笑,看來他是聽不到了。
可沒想到,下一秒,一道熟悉的身影衝進她的視線,雨水自他額前滑落,打濕了他的衣襟,那雙熟悉的眼,滿是驚懼與急切。
“項歲寧!”他跪在她身側,雙手顫著撥開壓在她腳上的石塊,聲音發狠又帶著不安,“別睡,睜開眼睛看我,是我。”
她緩緩睜眼,唇色蒼白得幾乎透明:“真的是你啊…你怎麼會在這裏…”
沈從謹低聲道:“別說話。”
可她偏不。
“徐若雨呢?”
他沒停下動作,淡淡道:“她沒事。”
項歲寧頓了頓,又問:“你是先找到她…才來找我的?”
天邊炸開一道雷,轟隆一聲,掩蓋了沈從謹的回答。
雨聲稍歇時,她終於聽清,他說了一個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