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項歲寧踩著點到了電視台。
她走進電梯時,幾位同事已經在裏麵。有些平日裏與她還算熟絡,此刻卻仿佛沒看到她,低頭各看各的手機。
電梯裏格外安靜,連門合上的“叮”聲都顯得突兀異常。
她沒說話,隻是站定。
電梯門一開,一個聲音在她麵前響起:“歲寧姐,早上好。”
她抬頭,是徐若雨。
對方捧著兩杯咖啡,笑得乖巧又自然:“我早上順道買咖啡,就給你帶了一杯。”
項歲寧掃了她一眼,語氣冷淡:“放桌上吧。”
徐若雨的笑容僵了僵,手中的咖啡停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
項歲寧沒再看她,徑直向前走。
她不喜歡徐若雨,不隻是因為她和沈從謹關係“不清不楚”,更因為這人毫無本事。進台以來,站錯位置、拿錯資料、記錯時間幾乎成了常態。
而每次出錯,她就站在原地裝無辜,等別人替她收拾完爛攤子後,才輕飄飄來一句:“不好意思。”
有一次她實在忍不下,直接去找了台長。
“你們招人都不看能力的嗎?”
台長麵露難色:“歲寧啊,我知道你對小雨有意見,但我們也要給年輕人一點成長空間嘛。”項歲寧倒不知道自己唯利是圖的領導什麼時候這麼講關懷了。
她冷笑了一聲:“你就直說吧,許若雨後麵是誰,我倒想知道是什麼人把我們台當垃圾場,什麼玩意都往裏塞。”
她一問,台長看她的眼神忽然變了。像是要說什麼,又像是不忍,最後隻是輕聲:“你還是別問了。”
那一刻,項歲寧腦海裏忽然冒出個荒唐念頭,自己都不敢相信:“是沈從謹?”
台長沒否認,隻抿了抿唇,又道:“對了,台裏決定,把你那個黃金檔的節目交給若雨接手。”
她愣了愣,問:“那我呢?”
“剛好,淩晨一檔夜話類節目缺人,你要是願意,可以去。”
辦公室裏安靜了兩秒,接著響起她一聲輕笑。
“這也是沈從謹的意思?”
台長搖頭:“是台裏的安排。”
她沒再說話,轉身就走,兩人不歡而散。
自那以後,項歲寧開始冷眼旁觀徐若雨,若過去麵上和她還留著三分薄麵,此刻便是一分不剩了。
她發現,徐若雨這人,不作妖時還是安安靜靜的,不愛說話,總是坐在角落,看上去像個透明人。
但自從那檔節目要給她接手的消息公布後,原本漠視她的那些人,全都換了臉色,一個個笑臉迎上去,和當初巴結項歲寧時一模一樣。
徐若雨舉著咖啡的手還僵在空中,有同事走過來,笑著打圓場:“小雨,這個咖啡好難買的吧,你排了多久的隊呀?”
項歲寧瞥了他們一眼,懶得搭理,直接起身走了。
但中午,徐若雨又出現了。
她手裏依舊端著那杯已經涼了的咖啡,神情拘謹的站在一旁。
“歲寧姐,上次王總的事...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項歲寧看了她好一會,才在她闖得一係列禍中,想起她口中說的是哪一件。
那是一次工作聚餐,挺重要的場合,很多領導都在,所有菜單早就定好了,結果臨席前徐若雨硬是說要給王總點“最時令”的菜,直接改了她原本定下的菜。結果王總對蝦過敏,剛入口沒多久臉就紅了一大片,脖子上都是紅疹。
徐若雨當場嚇傻,站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是她立刻站起來聯係服務員找藥箱、聯係急診及時把王總送過去,事後又是百般安撫,一通亂局才收拾下來。
但那之後,徐若雨卻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工作能力不行,就不要強出頭。”項歲寧淡淡開口。
結果還沒等她再說什麼,對麵的女孩眼圈就紅了。
她低著頭,眼淚啪地一滴滴往下掉,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旁邊的同事立刻圍了上來,還一頭霧水時,就聽到徐若雨抬起頭,語氣認真又委屈:
“歲寧姐,我知道你對節目被調心裏不舒服,可接檔是台裏的決定,你怪我也沒用。我怕你不高興,還特地排了很久的隊給你買了咖啡,你就算不領情,也不該說這麼難聽的話。”
說完,她紅著眼,楚楚可憐地看著項歲寧。
項歲寧站在原地,差點笑出聲。
她不過就事論事地說了一句“別強出頭”,到了徐若雨嘴裏,卻像是她口出惡言、無理取鬧。“項歲寧也太不講情麵了吧。”
“節目被人搶了氣的跳腳了唄。”
周圍的人小聲討論著。
項歲寧站在那,麵色不動。
她早就清楚這幫人的德行,牆頭草而已,誰有靠山就巴誰。如今徐若雨背後站著沈從謹,自然成了眾人追捧的對象。
但她也不是會吃啞巴虧的人。
她正要張嘴,忽然有人喊:“台長來了!”
四周瞬間安靜下來。
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台長快步走近,看著麵前的場景,眉頭一皺:“怎麼回事?”
項歲寧抬頭,剛要解釋,卻在他身後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沈從謹。
男人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西裝,站在台長身後,沉默不語。
可他沒有看她。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徐若雨身上,一動不動,眉尾微微的低垂著。
而那女孩眼角還掛著淚,低著頭,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那一瞬,項歲寧竟覺得有些可笑。
可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她認識沈從謹多年,太熟悉那個眼神了。
那是沈家大少爺在心軟時才會露出的神情。
第一次,是他難得管閑事,出手救她。
第二次,是照片上,他看著身旁蒼白側臉的女孩。那是江瀾,臨終前的江瀾,眾人眼中沈從謹的白月光。
第三次,就是現在。
嘈雜人群中,他的目光,越過一切,定格在徐若雨身上。
沈從謹在心疼徐若雨。
這個認知讓項歲寧忽然覺得胸口像被針紮了一下,很輕,卻尖銳,細小,卻分明。
那種感覺叫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