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三個半死不活的雇傭兵丟在身後,林峰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的盡頭。
他踏入了那條通往主墓室的真正甬道。
腳下的觸感截然不同。
不再是之前那種粗糙的岩石地麵,取而代之的,是平整光滑的青石板,嚴絲合縫,透著一股森然的涼意。
空氣中彌漫的腐朽氣味淡去,一種更加古老的氣息撲麵而來。
探照燈的光柱向前延伸,甬道的寬度與高度,都比之前擴寬了近一倍。
這裏不再像是倉促挖掘的盜洞或輔路。
兩側的牆壁,也不再是光禿禿的岩壁。
上麵出現了大麵積的壁畫。
這些壁畫的線條流暢,色彩雖然曆經千年,卻依舊保留著詭異的鮮豔。
直播間的觀眾也發現了這一變化。
【我去,這裏的路看著就高級多了,剛才那條跟毛坯房一樣。】
【牆上有畫!峰爺,快照照牆上畫的什麼?】
林峰依言將光柱移向了左側的牆壁。
第一幅壁畫,描繪的並非眾人想象中將軍征戰沙場,而是恐怖的地獄畫麵。
畫麵的中央,是一個青麵獠牙、手持鋼叉的鬼卒。
它正用一條粗大的鐵鏈,鎖著一排排表情痛苦、衣衫襤褸的人,將他們拖向一座黑色的城門。
城門之上,是三個龍飛鳳舞的篆字——枉死城。
林峰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繼續向前走,光柱隨之移動。
第二幅壁畫,場景更加宏大。
一座血池,池中無數罪人沉浮哀嚎,被毒蛇惡犬撕咬。
一座刀山,罪人赤裸著身體在鋒利的刀刃上攀爬,每一步都鮮血淋漓。
拔舌,油烹,石磨......
一幅幅畫麵,將傳說中十八層地獄的酷刑,描繪得淋漓盡致,栩栩如生,仿佛那些慘叫聲就要穿透壁畫,在甬道中回響。
直播間裏,徹底安靜了。
過了許久,彈幕才稀稀拉拉地出現。
【這......這畫的是地府吧?牛頭馬麵,十八層地獄?】
【我頭皮都麻了,這墓主人到底是什麼人啊?為什麼要在自己墳裏畫這些東西?】
【他不會真把自己當成閻王爺了吧?這也太中二了......】
【別說了,我感覺這甬道裏的溫度都下降了好幾度,瘮得慌。】
林峰沒有說話。
他的眼神,凝重到了極點。
他已經隱隱猜到了這位將軍墓主人的念頭。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自比閻王了。
這是一種妄圖在死後,竊取陰司權柄,建立地下王國的狂妄。
甬道似乎沒有盡頭。
牆壁上的壁畫,也從地獄酷刑,逐漸變成了陰兵過境,百鬼夜行的場麵。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了一陣隱約的水聲。
嘩啦啦......
那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響,最後變成了震耳欲聾的轟鳴。
甬道的盡頭,終於出現了。
那裏沒有石門,沒有墓牆。
而是一個豁然開朗的,巨大到無法想象的地下溶洞。
探照燈的光柱射入其中,瞬間被無邊的黑暗吞噬。
濕潤的水汽夾雜著一股濃鬱的鐵鏽般的腥氣,撲麵而來。
一條寬闊得看不到對岸的地下暗河,從溶洞中咆哮著穿過。
河水並非清澈,而是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在黑暗中翻湧著渾濁的浪花。
林峰站在甬道的出口,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
他的目光,越過那條暗紅色的河流,望向對岸的黑暗深處。
在那裏,一座巍峨宮殿的輪廓,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飛簷鬥拱,殿宇連綿。
那股讓他一直感到心悸的強烈陰寒之氣,正是從那座水對岸的宮殿中傳來的。
而連接此岸與彼岸的,隻有一座橋。
一座用一整塊巨石雕琢而成的獨木石橋。
橋身極其狹窄,僅容一人通過,表麵布滿了濕滑的青苔,在探照燈的光下泛著幽幽的綠光。
整座橋,沒有任何護欄,就那樣孤零零地懸在咆哮的血河之上。
直播間的觀眾,也看到了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我的天......這墓裏怎麼還有條河?】
【那座橋也太嚇人了吧,這掉下去不就死定了?】
【河對岸......是不是就是主墓室了?那座宮殿好氣派!】
林峰看著眼前的景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又緩緩吐出,化作一團白霧。
他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
“以地下暗河為‘忘川’。”
“以獨木橋為‘奈何’。”
“好大的手筆!好狂的野心!”
他知道,這看似平靜的石橋,絕對是整個將軍塚裏,最凶險的關卡之一。
他從背包裏,取出了一根白色的蠟燭。
沒有立刻點燃。
他隻是將蠟祝放在了橋頭的位置,距離那咆哮的暗河不到三米。
然後,他才劃著火柴,將燭芯點亮。
一團橘黃色的火焰,在黑暗中跳動起來。
然而,下一秒。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橘黃色的燭火,在沒有任何風吹過的情況下,猛地一晃。
它的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橘黃變成了幽幽的深綠色。
綠色的火苗,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製著,劇烈地搖晃,火光忽明忽暗,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這一幕,讓直播間裏懂行的觀眾瞬間炸了。
【鬼吹燈!人點燭,鬼吹燈!】
【燭火變綠了!完了完了,這是大凶之兆啊!峰爺,快退!這橋上不得!】
【摸金校尉的規矩,雞鳴燈滅不摸金!這綠火比燈滅還邪門啊!】
林峰的表情,沒有絲毫意外。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聽聲辨位。
整個世界,在他耳中,瞬間變得不同。
風聲,水聲,他自己的心跳聲,都被無限放大。
而在這片嘈雜的背景音之下,另一種聲音,清晰地傳入了他的腦海。
那聲音,來自下方的暗紅色河水裏。
嘶......嘶......哢嚓......
那是一種無比細碎,無比密集,又令人牙酸的聲音。
就像有成千上萬隻看不見的老鼠,正在水下,瘋狂地啃食著什麼堅硬的東西。
啃食聲彙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讓人頭皮發麻的音浪。
林峰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額角,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