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豎在唇前的手指,仿佛帶著某種魔力,瞬間讓直播間沸騰的彈幕出現了詭異的停滯。
屏幕前的億萬觀眾,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他們從林峰那雙黑沉沉的眼眸裏,讀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不是麵對血屍時的警惕,而是一種發現同類的審慎,一種獵人撞見另一群獵人的冷酷。
林峰緩緩放下手,身體壓得更低,整個人幾乎與地麵平行。
他的耳朵,微微翕動。
“發丘秘術——聽聲辨位”的能力,被他催動到了極致。
嘈雜的雜音被過濾,右側甬道裏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不是一個人。
是五個。
他們的呼吸聲頻率不同,但都刻意壓抑著,帶著一種訓練有素的沉穩。
其中四人圍成一個半圓,似乎在警戒。
剩下的一人,正用某種尖銳的工具,極有規律地刮擦著甬道盡頭的石壁。
那聲音很輕,像是老鼠在磨牙,但在林峰的耳朵裏,卻如同雷鳴。
他們在挖牆。
而且,聽他們呼吸聲的位置分布,右側甬道是一條死路。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林峰的腦海中瞬間成型。
他沒有去看右邊,甚至沒有給那邊一個多餘的眼神。
他緩緩轉動身體,將頭頂的探照燈光柱,直直地射向了左側那條黑洞洞的甬道。
【峰爺要走左邊?】
【我靠,左邊這條路看著就邪門啊,黑得都發亮了。】
【肯定有詐!主播這波是聲東擊西?】
林峰沒有解釋。
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森冷。
他對著鏡頭,做了一個跟上的手勢,然後故意加重了腳步。
“咚。”
他的登山靴,不小心踢在了一塊凸起的石板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這聲音在死寂的墓道裏,被放大了數倍,清晰地回蕩開來。
幾乎就在聲響發出的同一刹那,右側甬道裏那刮擦牆壁的聲音,戛然而止。
五個人的呼吸,同時停頓了一瞬。
林峰的聽覺,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變化。
他知道,魚兒,上鉤了。
他不再猶豫,大步流星地走進了左側的甬道。
與此同時。
右側甬道深處,五個穿著黑色緊身作戰服,臉上戴著夜視儀的男人,正貼著冰冷的石壁。
為首的男人,打出一個停止的手勢。
他身邊一個身材稍矮的同伴,壓低聲音問道:“隊長,那小子進左邊了,我們要不要......”
“跟上去。”
被稱為隊長的男人,聲音嘶啞,如同兩塊砂紙在摩擦。
“老板說了,要活的。左邊那條路陰氣最重,十有八九是條絕路,正好讓他自己耗光力氣。”
“等他進了殉葬坑,再動手。”
“是。”
五道黑影,如同狸貓一般,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右側甬道,緊緊地跟在了林峰身後。
他們以為自己是螳螂,卻不知道,那隻蟬,早已張開了捕食的網。
左側的甬道,比林峰想象的還要長,還要陰冷。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了塵土與腐朽的腥甜氣味,吸入肺裏,讓人胸口發悶。
越往裏走,溫度就越低。
牆壁上開始出現一層薄薄的白霜。
林峰的腳步依舊不疾不徐,甚至還饒有興致地用探照燈掃了掃牆壁上的壁畫。
壁畫的內容血腥而詭異,描繪著大量奴隸被活生生砍斷手腳,投入巨大坑洞的場景。
【這壁畫看得我頭皮發麻,這墓主人是個變態吧?】
【前麵的路肯定巨恐怖,峰爺怎麼還跟逛公園一樣悠閑?】
直播間的觀眾看得心驚肉跳。
而指揮車裏的周正,卻死死地攥緊了拳頭。
“他知道後麵有人。”
周正的聲音,斬釘截鐵。
“他這是在故意引誘對方深入。”
孫教授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雙眼,寫滿了驚駭與難以置信。
“這......這份心智......這份膽魄......他真的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嗎?”
終於,甬道走到了盡頭。
一個無比巨大的地下空間,出現在林峰與所有觀眾的麵前。
這裏,就是壁畫上所描繪的,人間地獄。
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坑洞,占據了整個空間的百分之九十。
坑洞裏,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堆滿了殘缺不全的人類骸骨。
白森森的骨頭,在探照燈的光芒下,反射著慘淡的光,仿佛一片骸骨的海洋。
一股濃鬱到幾乎化為實質的陰氣,從坑底升騰而起,形成肉眼可見的淡黑色霧氣,繚繞不散。
僅僅是站在坑邊,就讓人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要被凍僵了。
【我......我擦......】
【嘔......不行了,我要吐了......這得殺了多少人啊!】
【媽媽我害怕!峰爺快跑啊!這地方不能待!】
林峰卻仿佛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他甚至還向前走了兩步,站在了殉葬坑的邊緣,低頭向下望去。
然後,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包括他身後那五條尾巴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關掉了頭頂的探照燈。
整個世界,瞬間墜入了極致的黑暗與死寂。
直播間,也隨之變成了一片漆黑。
隻有彈幕還在瘋狂滾動,宣泄著觀眾們的恐懼與不解。
【???】
【主播幹嘛啊!開燈啊!我怕!】
【完了完了,主播被陰氣入侵,失心瘋了!】
黑暗中,尾隨而至的五名黑衣人也停下了腳步。
他們的夜視儀,在這種濃鬱陰氣形成的黑霧中,效果大打折扣,隻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綠色雪花。
目標的氣息,也仿佛被這片黑暗徹底吞噬了。
“人呢?”
“小心!這小子有古怪!”
隊長壓低聲音,發出警示。
就在這時。
他們左前方十幾米外的一堆骸骨裏,突然傳來“哢嚓”一聲脆響。
像是有人不小心踩碎了骨頭。
“在那邊!”
一名隊員下意識地舉起手中的微聲衝鋒槍,就要扣動扳機。
“別開槍!要活的!”
隊長厲聲喝止。
五人立刻呈戰鬥隊形,小心翼翼地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摸去。
然而,當他們趕到時,那裏空空如也,隻有一地碎裂的骸骨。
緊接著。
他們右後方,又傳來一聲石子滾落的聲音。
五人猛地轉身,再次撲了個空。
“媽的!這小子屬泥鰍的嗎?”
一個脾氣火爆的隊員,忍不住低聲咒罵起來。
隊長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意識到,他們被耍了。
在這片伸手不見五指,陰氣繚繞的環境裏,他們引以為傲的現代裝備和戰鬥技巧,完全失去了作用。
而對方,卻像是融入了這片黑暗的鬼魅,在他們身邊穿梭自如,不斷地製造假象,戲耍著他們,消耗著他們的體力和精神。
直播間的觀眾,雖然看不到畫麵,但那接連響起的詭異聲音,以及黑衣人壓抑的喘息和咒罵,通過林峰的麥克風,被清晰地傳遞了進來。
這種未知的恐懼,比直接看到畫麵,更加令人窒息。
所有人都明白,一場貓鼠遊戲,已經在這片骸骨之海中展開。
隻不過,誰是貓,誰是鼠,已經發生了逆轉。
林峰如同一個幽靈,無聲地穿行在嶙峋的白骨之間。
他沒有開燈,但在“聽聲辨位”的加持下,那五人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腦海中清晰地呈現出來。
他看到對方的陣型,已經因為連續的撲空而出現了混亂。
其中兩人,為了追逐一個虛假的動靜,已經脫離了隊伍,正向著一處邊緣地帶靠近。
機會來了。
林峰的眼中,寒芒閃爍。
他悄無聲息地繞到一個巨大的石柱後麵,撿起一塊人頭大小的石頭,用盡全力,朝著那兩人前方不遠處的一塊石板,狠狠砸了過去。
“砰!”
沉悶的撞擊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那兩名脫隊的黑衣人精神一振,以為發現了目標,立刻不假思索地衝了過去。
當他們的腳,踏上那塊石板的瞬間。
“哢噠。”
一聲輕微的機括彈響。
那塊厚重的石板,毫無征兆地向下翻轉。
“啊!”
“救命!”
兩聲短促而驚恐的慘叫,被深不見底的黑暗瞬間吞沒。
剩下的隊長和另兩名隊員,聽到同伴的慘叫,臉色劇變。
“老三!老四!”
隊長嘶聲喊道,聲音裏充滿了驚怒。
回答他的,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就在這時。
一束光,毫無預兆地在他們麵前亮起。
林峰手持探照燈,如同從地獄中走出的神明,靜靜地站在他們十米開外。
光柱照亮了他冷峻的臉龐。
他的另一隻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枚古樸的青銅小印。
他將那枚刻著“發丘天印”的銅印,在手心輕輕拋了拋。
然後,他看著麵前三個麵露驚駭的黑衣人,緩緩開口。
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幾位,跟了我這麼久,不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