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晚出現在直播裏的那一刻,鏡頭對著她哭腫的臉,光線慘白,背景是某三甲醫院的病房。
她戴著病號帽,手背貼著一塊膠布,虛弱地靠著床頭。
“大家好,我是池晚......我現在很不好,我真的撐不住了。”
“我從沒想過傷害任何人,我隻是一個普通的癌症女孩......”
她哽咽了一下,低頭猛吸一口氣:“我連走路都困難,每天化療完胃裏都像刀割一樣疼。”
“可是,有人不但不幫我,還到處汙蔑我,說我裝病,說我詐捐......”
“她還舉報了我的水滴籌,我現在連住院的錢都湊不齊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低頭啜泣,直播間瞬間炸了。
【操!她太可憐了吧?】
【誰舉報的水滴籌?她瘋了吧?癌症都要死的人還不讓人活?】
【蘇嵐,趕緊道歉!】
【她爺爺燒傷?她家死光才好!】
我坐在醫院門口的石階上,手機屏幕上的彈幕一條一條飛過去,像是一把把刀插在我眼裏。
但我冷笑了一下,點開微博,一條帖子剛剛發出——
【剛在韓國首爾新沙洞遇到池晚,奢侈品一口氣買了仨包,她不是說她住院了?】
配圖是清晰無比的高清照片。
白色羽絨服,口罩下露出的一半臉和她直播那張臉一模一樣,手裏提著三隻限量包,站在某奢牌門口。
時間顯示:今天下午三點四十二分。
而她的直播,是四點開始的。
五分鐘不到,直播間開始出現質疑:
【等等,有人說她在韓國?】
【不是在住院嗎?她剛才不是說她一分錢都沒有了嗎?】
【怎麼回事......她是不是......演的?】
我冷靜地截圖、保存、比對,三分鐘後,把證據打包發給了李局長。
下一秒,他電話打了進來,語氣低沉又有壓迫感:“很好,釣魚成功了。”
“池晚的直播我們已經鎖定,IP顯示她確實不在國內,正在申請跨境通報。”
“但她不會是一個人。”
“我們查到她的收款卡,是一家公司法人賬戶綁定,賬戶名為‘映夏傳播’,成立三年,年收入高達千萬。”
“名義上是新媒體公司,實則......營銷詐騙。”
“你看到的那些‘抗癌女孩’‘腦癱弟弟’‘陽光少年’......不少都是他們公司包裝出來的。”
我捏著手機,嗓子發緊:“......所以她不是第一個。”
“不是,而且很可能......她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晚上一點。
我翻出一張截圖,是那張“水滴籌”裏的收款銀行卡綁定頁麵。
銀行顯示該賬戶曾在“公益陽光項目”“守護病患”中作為主要收款卡出現過數十次。
我順著那串卡號搜索,竟然在一個項目舉報貼的評論區找到一模一樣的截圖——
【這卡號不是之前‘盲人女孩上大學’那個捐款人卡嗎?怎麼又出現了?】
再一查,那“盲人女孩”,已經換了三個名字,在不同平台出現三次,照片不同,但卡號永遠相同。
我頭皮發麻。
這是詐騙流水線。
每一個“受害人”背後,都有一個專業運營團隊:
偽造身份,包裝故事,控製輿論,炒作熱搜,安排校園“自發發起捐款”。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在“做好事”,結果卻成了他們的韭菜。
而我——是唯一一個沒入局的“局外人”。
淩晨兩點,我點開匿名郵箱,把所有調查材料全都打包進去,發給了公安部、教育部督導組。
然後,在微博開了個小號,發了一個帖子:
【你們想知道,池晚直播裝癌症的背後,是不是還有更多假人設?想知道那張銀行賬戶卡,和多少個“公益故事”有關嗎?點開來看。】
評論數在半小時內突破五千。
轉發裏有人爆出:
【那卡我認得,是上次‘騎行少年為病母籌錢’的那張。】
【那個“割肝救姐的弟弟”好像也是這個賬號】
【我靠我被騙了!我為那個“被淋硫酸的女高中生”捐了200塊,現在看就是假的!】
轉發繼續飆升。
與此同時,我收到一條新短信:
【你知道太多了,蘇嵐。下一個被燒的,不會是老房子。】
我抬頭,看著窗外漆黑的夜。
我笑了一聲。
我不怕你們了。
爺爺命懸一線時我不怕,現在更不怕。
你們可以燒我的房,但你們,擋不住真相燒到你們身上。
淩晨四點,官方賬號發文通報:
【公安部正在調查多個“公益籌款平台詐騙案件”,目前已有初步線索,案件涉及金額或超三千萬。】
評論一麵倒開始炸裂。
【之前質疑蘇嵐的人,是不是該出來說句話?】
【她是一個人硬剛整個平台?】
【她才是那個該被幫的孩子吧?】
而池晚呢?
她的直播號被封,她的小紅書被扒出大批買奢侈品的記錄,她早前發的“病房自拍”也被證實拍攝地點是某影視城布景。
最狗血的是——她的身份證信息查出來了。
不是池晚。
她本名:唐夏。
因涉嫌“詐騙、敲詐勒索、偽造身份證件”等罪名,被通緝。
我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看著爺爺的心電圖一下一下跳著,眼角濕了。
我爸媽犧牲那年,我九歲,站在烈士紀念牆前,爺爺問我:“小嵐,怕不怕沒人護著你?”
我說:“不怕,我以後自己護自己。”
可我終究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是護住所有人不被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