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趙坤的耐心，終於在林淵那冰冷而又平靜的眼神中，消耗殆盡。

在他看來，這並非是一個凡人應有的眼神，而是一種源於骨髓的、對他這個“仙門弟子”身份的、最徹底的蔑視！

“不知死活的東西！”

惱羞成怒之下，他再也懶得多言半句廢話。他那張因為嫉妒與憤怒而扭曲的臉，顯得愈發的猙獰。

“今天，我就讓你這條不知天高地厚的凡狗，親身體會一下，什麼叫作仙凡之別！”

話音未落，他丹田氣海之中，那股虛浮的、屬於氣海境二重天的靈力，便被他毫無保留地、盡數催動！

一股淡淡的、肉眼可見的白色光芒，迅速地覆蓋在了他的右掌之上。這是青雲宗流傳最廣、也最是粗淺的入門法門——“靈氣附著”。

雖然淺薄，但卻能讓修士的拳腳，附帶上靈力的衝擊，開碑裂石，威力大增！

他自信，自己這灌注了全部修為的一掌，即便不能當場要了林淵的命，也足以將他打得筋骨斷裂，在床上躺個一年半載，徹底淪為一個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廢人！

他甚至已經開始在腦海中，提前享受起林淵被他一掌打翻在地，像條死狗一樣，哭爹喊娘地向他跪地求饒的、那副美妙的場景了。

他的手掌，帶著一股惡風，朝著林淵的衣襟，狠狠地抓了過去！

然而，就在他那閃爍著靈力白光的手指，即將觸碰到林淵那身破舊的雜役服，距離他胸口隻剩下不足一寸的距離之時——

林淵，動了。

他沒有後退，沒有躲閃，甚至臉上連一絲一毫的驚慌之色都沒有。

他隻是，朝著前方，不退反進地，踏出了半步。

就是這簡簡單單的半步，讓他的身體，以一個極其精妙、妙到毫巔的角度，微微一側。

趙坤那勢在必得、誌得意滿的一抓，便帶著淩厲的風聲，貼著林淵的衣角，險之又險地，抓了個空！

這個動作，快！快得如同一道掠過水麵的電光！

快得完全超出了趙坤的預料，甚至超出了一個凡人所能擁有的反應速度的極限！

一擊落空，舊力已盡，新力未生。趙坤那前衝的身體，因為慣性，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個極其短暫的、卻又無比致命的重心不穩。

一個破綻。

林淵等的，就是這個瞬間。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那顆屬於頂尖程序員的大腦，沒有恐懼，沒有憤怒，沒有絲毫多餘的情緒。它進入了一種超乎尋常的、絕對的冷靜狀態。

眼前的趙坤，在他眼中，不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而是一個在他係統之內，突然冒出來的、試圖汙染核心數據、必須被立刻清除的......致命BUG！

清除BUG，需要的是最高效、最簡潔、最直指核心的代碼！

所以，林淵沒有使用任何花哨的、多餘的招式。

他隻是，將自己的右手，簡簡單單地握成了拳頭。然後，借著那側身讓步的扭轉之勢，自下而上地，揮出了一記樸實無華的......勾拳。

目標，趙坤那因為前衝而微微低下的、毫無防備的下巴。

也就在他揮拳的那一刹那！

他丹田氣海之中，那片灰蒙蒙的、仿佛蘊藏著一個宇宙的混沌，開始緩緩轉動。一股無比精純、無比凝練的太初之氣，順著他那早已被改造得堅韌無比的經脈，如同奔騰的江河，在一瞬間，便傳導至了他的右拳拳鋒！

沒有產生任何絢麗的光效。

沒有引起任何劇烈的靈氣波動。

那股至高無上的本源之氣，隻是讓林淵那隻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拳頭，在一瞬間，變得無比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沉重”！

以及，無比的“凝實”！

這，正是他對守墓人所說的“勢”的、最粗淺、也最直接的運用！

將那代表著天地未開、萬物本源之重的“太初之勢”，短暫地、凝聚賦予在了自己的拳頭之上！

這一切的發生，都在電光石火之間！

趙坤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他甚至都還沒從自己一擊落空的愕然中回過神來。

林淵那隻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沒有任何靈力光芒的拳頭，已經結結實實地，轟在了他的下巴之上！

“嘭——！！！”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仿佛攻城巨錘擂在最堅固的城門之上的巨響，在這片寂靜的陵園入口處，轟然炸開！

那一瞬間，趙坤隻覺得，自己不是被一個拳頭打中了。

而是被一座從九天之上轟然砸落的、無形的太古神山，迎麵撞上！

他那層引以為傲的、覆蓋在身體表麵的護體靈氣，在他那自以為堅不可摧的氣海境二重天的修為，在這股不講任何道理的、絕對的“本源之重”麵前......

脆弱得，如同一張被烈日曬脆了的、薄薄的窗戶紙！

“哢嚓！”

一聲清脆的、骨骼碎裂的聲響，清晰地響起。

趙坤的護體靈氣，被毫無懸念地、瞬間擊穿！

那股沉重到無法想象的“勢”，透過那層薄紙般的靈氣，毫無保留地，盡數傾瀉在了他的下頜骨之上！

而在遠處那兩名早已嚇傻了的跟班眼中，他們所看到的，則是另一幅讓他們畢生難忘的、充滿了荒謬與驚悚的畫麵。

他們隻看到，自己的老大趙坤，自信滿滿地、帶著滿臉獰笑地出手抓向那個雜役。

然後，那個在他們眼中，如同螻蟻般卑賤的雜役林淵，隻是隨意地、仿佛驅趕一隻蒼蠅般地，向旁邊晃了晃身子，然後，隨意地，抬了一下手。

下一秒。

他們的老大趙坤，那臉上的獰笑，便徹底凝固了。

他甚至連一聲慘叫都沒能發出，喉嚨裏隻發出了一聲短促的、仿佛被扼住了脖子的野獸般的悶哼。

隨即，他那足有一百四五十斤的身體，竟如同一個被抽飛的陀螺，整個人都向後、向上，倒飛了起來！

雙腳，離地！

一道猩紅的血箭，如同妖豔的玫瑰，從他的口中狂噴而出！在那血箭之中，還清晰地夾雜著，四五顆因為巨力而崩碎的、森白的牙齒！

最終，他像一袋被扔上天的、破敗的垃圾，重重地、臉朝下地，摔在了三米開外的、堅硬的青石板之上。

身體抽搐了兩下，便徹底地，人事不省了。

整個過程，幹淨，利落。

快到令人窒息。

從趙坤出手，到林淵反擊，再到趙坤被一拳轟飛，昏死過去。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一秒鐘之內。

微風拂過，陵園裏，再次恢複了那死一般的寂靜。仿佛剛才那充滿了暴戾與衝突的一幕，從未發生過。

林淵緩緩地，收回了自己的拳頭。

他站在原地，甚至連衣角，都沒有亂上一分。

他轉過頭，用那雙冰冷得不帶一絲一毫感情的、如同兩口萬年寒潭般的眼睛，看向了那兩個早已被嚇得麵無人色、渾身抖如篩糠的跟班。

他一字一頓地，用一種平淡到沒有任何起伏的語調，再次問道：

“還有誰，”

“要搜我的身？”

那兩名平日裏作威作福慣了的外門弟子，被林淵這道冰冷的目光一掃，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的湧泉穴，直衝天靈蓋！整個人，仿佛瞬間墜入了九幽冰窟之中，連血液，都要被凍結了！

“撲通！”

“撲通！”

他們的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竟不約而同地，癱倒在了地上！

他們看著那趴在不遠處，不知死活的老大趙坤。

又看了看眼前這個眼神冰冷、仿佛從地獄裏走出來的、可怕的“雜役”。

他們的腦子裏，一片空白，隻剩下無盡的、深入骨髓的恐懼。

仙？

凡？

這一刻，在他們眼中，那道原本清晰無比的、不可逾越的鴻溝，似乎，被徹底地，顛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