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剛把文件歸位,張姐又端著空了的保溫杯過來:
“小許,茶水間的桶裝水沒了,你去換一下唄?我這老胳膊老腿的,拎不動。”
儲藏間在負一樓,潮濕的空氣裏飄著黴味。
我扛著二十升的水桶往樓上走,撞見兩個實習生躲在消防通道裏吃零食。
“你說她是不是真被包養了?王總監都把話說得那麼明白了。”
“肯定是啊,不然哪來的錢?昨天我看見她打車上班,起步價都夠我兩頓午飯了。”
水桶的重量壓得肩膀生疼,我盯著樓梯間斑駁的牆皮。
突然想起早上出門時,媽媽往我包裏塞的大個草莓。
恐怕現在大概已經被壓爛了。
傍晚整理報銷單時,王總監突然把一份三年前的差旅費扔到我桌上:
“把這個重新錄入係統,明天一早要。”
表格裏的字跡潦草得像鬼畫符,好些發票都泛黃卷邊了。
我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已經七點半了。
“王總監,按照流程,超過一年的報銷單不需要補錄 ——”
“流程?” 他猛地拍了下桌子,茶葉末濺到我的袖口上。
“你還有臉跟我提流程?先把你那些見不得人的流程交代清楚!”
辦公室裏的鍵盤聲全停了,所有人都假裝看電腦,眼角的餘光卻齊刷刷紮過來。
我慢慢站起身,把袖口的茶葉末撣掉:“好,我錄。”
他大概沒料到我會這麼順從,愣了愣才哼了一聲:
“這才對嘛,年輕人,知錯能改就好。”
周五的太陽剛爬過寫字樓頂,王總監就拿著手機衝進了辦公室,像舉著什麼製勝法寶。
仿佛一隻鬥勝的公雞,驕傲的挺起胸膛。
“大家快來看!” 他把手機往會議桌上一磕,屏幕亮得刺眼。
“我就說有問題吧!這是我上周末在恒隆廣場拍的!”
圍過來的人發出一陣抽氣聲。
照片裏的我正站在西裝店的鏡子前。
爸爸伸手給我理領帶上周他說我轉正後該有套像樣的西裝,特意陪我去挑的。
他穿的還是去年生日我送的羊絨衫,袖口磨得起了點球。
“這男的看著得有五十多了吧?” 有人開始咂嘴。
“比王總監歲數都大!”
“摟那麼近...... 嘖嘖,難怪那麼多奢侈品。”
我的血一下子衝到頭頂,耳朵裏嗡嗡作響。
那個被他們指指點點的男人,是昨天還在電話裏問我 “降溫了有沒有加衣服” 的爸爸。
“那是我父親。” 我的聲音在發抖,卻努力站得筆直。
王總監笑得前仰後翻,老花鏡都滑到了鼻尖:
“小許啊,編瞎話也得打草稿。你爸?我看是‘幹爸’吧?”
他往前湊了兩步,呼吸裏混著韭菜盒子和廉價茶葉的味道:
“我跟你說,現在的小姑娘我見多了。不就是想走捷徑嗎?
但你也得選個年輕點的,這種老頭子,能靠得住幾年?等他新鮮感過了,你哭都來不及。”
“我的事,不用你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