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沉重的腳步,餘若雨回到了那座空有其表的“家”。
麻木地踏上通往二樓的旋轉樓梯,她隻想立刻蜷縮回那個暫時屬於她的角落。
然而,就在轉過身時,刺入眼簾的景象讓她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隻見兒子軒軒,正抱著一隻老舊的深色木盒子,跌跌撞撞地在樓梯上瘋跑嬉鬧!
孩子咯咯的尖笑聲在空曠的老宅裏顯得格外突兀、刺耳。
餘若雨瞳孔猛地收縮,驚恐尖叫。
“軒軒!”
她踉蹌著撲過去,試圖攔住那個瘋跑的小身影。
“放下!快放下那個盒子!那不是玩具!那是外公外婆......”
軒軒被她突如其來的喊聲嚇得一哆嗦,臉上的嬉笑瞬間凝固,化作警惕。
【壞女人!不許搶我的東西!】
他緊緊抱住盒子,像護食的幼獸,用力地扭動著身體想躲開餘若雨伸出的手。
“軒軒,乖,聽話!把這個給媽媽......”
餘若雨小心翼翼地俯身,生怕磕碰了那小小的木盒,近乎哀求地看向自己的孩子。
軒軒卻仰著小臉,眼神裏充滿了與其年齡不符的憎惡和固執。
【壞女人!柳阿姨果然沒說錯!你就是想搶我的東西!】
就在餘若雨手指即將觸碰到盒角的刹那,軒軒突然爆發出一股驚人的蠻力,雙手猛地向前狠狠一推。
“不要!”
餘若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個骨灰盒上,毫無防備。
短促的驚呼被堵在喉嚨裏,她重心瞬間失控,整個人向後仰倒!
驚懼中,她眼角的餘光瞥見因用力過猛而同樣失去平衡,尖叫著一同撲倒下來的孩子身影。
“啊!”
“哇――!”
餘若雨的悶哼與軒軒刺耳的哭嚎幾乎同時響起。
世界天旋地轉,冰冷的台階無情地撞擊著餘若雨的全身。
“砰”地一聲,小木盒終於脫手,重重砸在樓梯上。
細密的骨灰飛灑而出,宛如一場無聲的雪崩,覆蓋在冰冷的台階上,也覆上了餘若雨失去血色的麵龐。
“軒軒!”
“天哪!”
兩道熟悉的聲音如同掐著秒表般,毫無征兆地從門外傳來。
腳步聲急促靠近。
餘若雨頭暈目眩,骨頭像散了架般劇痛,她艱難地抬頭,隻看到沈奕宸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般衝上來。
他粗暴地一把將她從軒軒身邊推開,讓剛緩過一口氣的她再次撞上欄杆。
“餘若雨!你幹什麼?!”
沈奕宸暴怒咆哮。
他迅速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抱起哭得撕心裂肺的軒軒。
餘若雨臉色慘白地辯解:“不是我,是......”
她目光看到一旁嘴角帶笑的柳玉瑤,腦中電光一閃,醒悟過來。
“是你!是你唆使軒軒這麼做的對不對?!”
柳玉瑤捂住嘴,發出一聲驚呼。
她哭得梨花帶雨,渾身顫抖,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悲憤:
“餘......餘總!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軒軒是你的親骨肉啊!”
“你怎麼能利用他來誣陷我呢?!”
她抽噎著,眼中卻沒有一點淚光,反而像是在笑。
【時機剛好......看你怎麼狡辯!】
餘若雨無力地癱倒在樓梯上,劇痛讓她連呼吸都牽扯著疼。
她想反駁,可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喉嚨裏幹澀無比,充斥著至親骨粉的粗糲。
“咳咳......我......我沒有......”
她喘息著,每一個字都耗盡力氣。
巨大的委屈和恐懼如同巨蟒,狠狠纏緊了她的心臟。
她看向沈奕宸,卻隻迎來兩道刀子般冰冷的眼神。
“餘若雨......”
沈奕宸的表情徹底陰沉下來,滿臉的失望。
“你變了!”
餘若雨心尖一顫。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自私又惡毒,我都要不認識你了!”
沈奕宸痛心疾首地道。
與此同時,一道細微的聲音快速從他心底滑過。
【玉瑤說這招叫PUA,真的會有用嗎......】
19歲的餘若雨根本不明白什麼是PUA,也無從辯駁。
她神情一陣恍惚,甚至真的幾乎要以為自己就是像他口中說的那樣惡毒。
他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那破碎的骨灰盒,轉身就走。
“玉瑤,走!我們先送軒軒去醫院!”
沈奕宸抱起還在嚎哭的孩子,小心避開地上飛散的骨灰,如同避開極其肮臟的東西。
柳玉瑤緊緊依偎在他身側,用勝利者的眼神最後剜了餘若雨一眼,輕哼著快步離開。
腳步聲遠去,大門“砰”地一聲被重重甩上,隔絕了孩子的哭聲。
老宅重新陷入死寂。
餘若雨蜷縮在冰冷的樓梯角落,額頭滲出的鮮血和眼角的淚水,滑過沾滿骨灰的臉頰,渾濁地滴落。
她伸出手,努力想聚攏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灰白粉末,好像在拚湊那些曾經的幸福回憶。
“爸爸......媽媽......”
她蜷縮著,在父母遺骨的塵埃裏,感受著身心一點點沉入深淵。
眼前的世界,隻剩無邊死寂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