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桐清站在門外,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原以為自己會崩潰大哭,卻發現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她以為的義無反顧的愛,隻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可她從來不是隻會圍著顧斯嶼轉的小狗,她是首富的千金,也是天之驕子,油畫界的天才少女。
江城無數青年才俊的夢中情人,十六歲時追求者就排到了法國。
她為了跟顧斯嶼在一起,把一顆真心剜出來捧給他,換來的卻是充滿雜質的退而求其次,和有恃無恐。
她再也不會當他趕不走的小狗。
從現在開始,她隻會做為自己綻放的玫瑰。
出院後,沈桐清去了一趟學校的畫室。
這裏擺放了幾百幅往屆傑出校友的優秀作品,供後輩瞻仰。
其中,三分之二的作品都是沈桐清的。
而這些作品,幾乎全部都是她為顧斯嶼畫的畫像。
有他事後躺在床上慵懶抽煙的樣子,有他戴著金絲眼鏡認真工作的樣子,也有他第一次為自己下廚做愛心早餐的樣子。
她的手指觸摸著每一幅作品,好像回到了當初的記憶裏麵,包裹著濃濃的愛意。
“阿清,這輩子呆在我身邊。”
他單膝跪地向她求婚時,眼眶炙熱,仿佛盛滿了漫天星河,隻為照亮她的小小一方屋簷。
不知不覺,她的眼睛逐漸模糊,溫熱的淚珠止不住湧出,流到下巴卻漸漸變得冰涼。
冰涼的淚,砸在手背上,像一根針,刺破幻覺。
“真的是沈桐清同學嗎?”
她拂去臉上的潮濕,轉身見到了她從前的藝術理論導師,也是最看好她的前輩。
“白老師......”
對方眼中恍如粉絲般的驚喜。
“沒想到還能在學校碰到你,我以為你應該早就在歐洲或是美國成了頂尖的藝術大師......畢竟你那麼有天賦,又肯吃苦,全校同學都視你為偶像。”
她臉頰微紅,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白老師心下了然,沈桐清的畫中從來隻有一個男主角,因何故也不難猜到。
為愛情放棄藝術事業的女性藝術家從古至今都並不罕見。
明珠蒙塵,何其可惜。
“其實,我這次回學校,是來資料室拿作品集和相關檔案的,”她輕抿下唇,“我已經申請了巴黎藝術學院今年的入學名額,順利的話,馬上就要離開了。”
白老師眉目間是歲月積累的溫厚和慈愛。
“是啊,像你這種萬裏挑一的人才,早就應該在巴黎了。”
白老師的話像一聲春雷,將她從混沌中驚醒。
離開學校的時候,她將檔案和作品集仔細包好,珍重地放進包裏。
回家的路上,她的長發隨風卷起海浪的形狀。
她忽然覺得,某些曾經牢不可破的信仰正在被打碎。
裂縫中,滲出一縷陽光,灑在臉上,滾燙而明亮。
回到家時,顧斯嶼一臉黑線,眼中壓著一絲不耐煩。
“你又亂跑去哪兒了?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都不接,這婚你還想不想結了!”
她眼眸一沉,過去的她的確做夢都想嫁給他,可現在,她確實沒那麼在意了。
“隻是去了趟學校,不結就不結,我不稀罕。”
顯然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顧斯嶼皺著的眉頭瞬間僵住。
過了一會,神情和緩,轉而握著她的肩膀安慰起來,
“說什麼傻話呢,追了我那麼久,你真舍得不嫁給我?”
“婚紗店打來電話,讓我們今天過去試婚紗,我這不是著急麼。現在就走吧。”
顧斯嶼牽著她的手,十指一點點擠進她冰冷的指縫。
一到婚紗店,沈桐清就聞到了一股甜膩的香水味。
抬眼時,葉靈雪正穿著那件全世界獨一無二的緞麵魚尾婚紗,得意地轉來轉去。
見到她和顧斯嶼,踩著裙角跑過來,露出柔媚的笑。
“阿清,斯嶼說你不來了,讓我先替你試試合不合身,店員都誇我像新娘子呢!你看看是不是很適合我。”
沈桐清渾身血液一涼,手指在掌心掐出了血痕。
那是她媽媽生前親手為她做的婚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