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的千秋宴上,芙蓉挽著太子的胳膊姍姍來遲。
她昂著頭,一身裝扮花團錦簇,華麗得晃眼,若不細究出身,倒真像哪家精心教養的名門貴女。
行至皇後跟前,她盈盈拜倒,“娘娘當真國色,妾一看到娘娘,便想賦詩一首為您祝壽。”
隨即念道:“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皇後聽了甚喜。
眾人也連連驚歎。
端坐席間的林錚也覺得這詩極好,隻是她與芙蓉朝夕相處多年,再清楚不過,芙蓉絕無這般才華。
想來,要麼是蕭冥找人寫好教她的,要麼,就是她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得來的。
芙蓉得了皇後誇讚,臉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扭著腰肢走到林錚身旁,語氣帶著明晃晃的嘲諷。
“林小姐可是盛京第一才女,詩詞功夫絕不在我之下,難道皇後千秋壽宴,都不配讓小姐賦詩一首?”
林錚被她接二連三的挑釁攪得有些煩躁,眼眸微眯著起身,對著皇後盈盈行禮。
“娘娘,此人就算嫁作太子妃,在臣女眼中也不過是府上賤婢,臣女不願與賤婢爭執。”
芙蓉氣得大罵,“林錚,你,你狗眼看人低!”
林錚充耳不聞,轉而對皇後笑道:
“不如這樣,娘娘今日的妝扮瞧著有些素淨,對麵禦花園的牡丹開得正好,臣女親手射一朵來,為娘娘簪花如何?”
場上眾人頓時炸開了鍋,嘲諷聲像海浪般一波接一波湧來。
“對麵禦花園?那可在百米開外呢!區區女子,能有這等本事?”
“不會作詩就乖乖藏拙,非要硬撐著盛京第一才女的名頭,被揭穿了就張口胡言!”
“就是,真沒想到林小姐是這般品行,當眾跟太子妃爭風吃醋!換作是我,也不會娶她。”
“若射不下牡丹,林小姐怕是要老死閨中了!”
......
皇後秀眉微蹙,“能百步穿楊已屬不易,此間距離何止百步?林小姐,莫要逞強。”
林錚輕笑,“娘娘放心,若臣女能做到,隻求娘娘開恩,為臣女和心上人賜婚。”
皇後來了興致,“心上人?你的心上人也在此處?”
“在。”
皇後目光在場上皇子、王爺、貴族公子間掃了一圈,頷首道:“好,本宮應你。”
話音未落,蕭冥的冷笑聲便砸了過來。
“賜婚?林錚,你竟這般不知廉恥,要當眾求嫁?”
“芙蓉已是未來太子妃,是我的發妻,就算你得了母後恩典,也隻能為妾,最多,我勉強封你個側妃。”
芙蓉在一旁聽得臉色發白,怨毒地瞪了蕭冥一眼,姣好的麵孔上滿是失望與不甘。
林錚看向蕭冥,唇邊噙著淡笑。
“殿下前幾日還罵我是趨炎附勢的無恥小人,如今倒想娶我為妃?殿下的臉變得未免太快了些。”
她下巴微抬,“況且,就算是死,林家女也絕不做妾!”
蕭冥噎了一下,強自辯解:“芙蓉出身卑微,若為妾,免不得要被人恥笑。”
“林錚,她與你自幼一同長大,難道忍心看她受委屈?”
林錚隻覺得荒謬,幾乎要笑出聲來。
“臣女有幸,自幼與諸位殿下同在宮學就讀,也算同窗一場。殿下當眾那般羞辱我時,怎麼沒想過我會被人恥笑?”
“那是因為......”
林錚冷聲打斷:“殿下未免太自作多情了,我可從未說過,要嫁給殿下。”
說罷,她毫不猶豫地拿起長弓,取箭搭弦,對準百米之外的牡丹,利落地射出。
“嗖——”
箭矢破空而去。
半晌,小太監抱著一盆牡丹花匆匆趕回,場上眾人都伸長了脖子去看。
林錚撥開層層花葉,從中取出一朵被長箭精準射穿花梗的牡丹,正是那開得最豔的一朵。
“臣女獻醜了。”
全場瞬間安靜,隨即爆發出讚歎之聲。
“好遠的距離!我連花都看不清,她竟能精準射穿花葉下的花梗,絲毫不傷花瓣,真是奇了!”
皇後示意林錚上前,林錚恭敬地將牡丹花簪在皇後鬢邊。本就華麗的妝麵,更添了幾分富麗。
“說吧,你的心上人是誰?本宮依言賜婚。”
林錚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席間正端杯飲酒的六皇子蕭歸鴻身上。
他一身白袍,清俊無雙,雖身處角落,卻難掩那份與生俱來的尊貴。
“六殿下,你可願娶我?”
滿座皆驚。
誰都知道,六皇子出身卑賤,向來不受寵。
他生母是辛者庫的賤奴,即便生下皇子也未得半分名分。
如今其他皇子早已被封為郡王、王爺,唯有他,及冠多年,還隻是個空有頭銜的皇子,連婚事都無人操心。
林錚靜靜地看著六皇子,心中篤定他不會拒絕。
當年在宮學,六皇子對她頗為照顧,兩人頗有幾分青梅竹馬的情誼。
前世,他雖出身低微,卻勇猛異常,黨羽遍布,幾度將太子逼得毫無還手之力。
可惜,是她設下險招,親手殺了他。
現在想來,真是枉做小人。
他是可敬的對手,若是能成為可靠的同黨,該多好。但願此生有緣,能攜手同行。
六皇子怔了片刻,隨即猛地起身,對著皇後叩首,聲音朗朗:“兒臣願意!”
“若有幸能娶林姑娘為妻,兒臣願此生不納妾,與林姑娘相約白頭,求母後降旨賜婚!”
皇後略一遲疑,還未開口,就聽蕭冥怒喝一聲:“不可!”
“母後萬萬不可!依林錚的出身和野心,若嫁與六弟,將來必生奪嫡亂政之禍!”
林錚氣得渾身發抖,這等罪名,足以讓林家滿門抄斬。
“請太子慎言!” 她厲聲反駁,“太子這般預設罪名,是要逼臣女以死明誌嗎?”
“臣女死不足惜,可今日是皇後千秋壽宴,六皇子即便出身差些,也是太子的手足兄弟!”
“殿下這般構陷,就不怕寒了滿朝宗室的心?”
蕭冥胸口劇烈起伏,深吸幾口氣才壓下翻湧的怒火,語氣卻軟了幾分。
“我隻是...... 隻是不信。你放著太子妃的尊榮不要,偏要嫁與旁人。”
他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握緊,聲音裏竟摻了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低低地問:
“難道在你眼裏,我還不如六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