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失聲尖叫，帶著驚喜和渴望。

王秀芬猛地甩開那個還在發愣的枯瘦男人，朝著我連滾帶爬地撲了過來！

“小燼！我的女兒！我的親閨女啊！”

王秀芬撲到方舟下方，離我打開的艙門隻有幾步之遙。

她仰著頭，涕淚橫流。

那張刻薄的臉此刻擠滿了誇張的慈愛和悔恨。

她枯槁的手拚命向上伸著，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腳踝。

“媽想死你了！媽的心肝啊！你這些年去哪了？媽天天哭，眼睛都快哭瞎了！都是你爸！都是蘇大強那個殺千刀的不是人啊！是他！是他逼我的！都是他造的孽啊！媽心裏苦啊！媽後悔啊！腸子都悔青了！”

十年前，我離家前，她嫌棄我的眼神，我至今都忘不了。

“哭喪著臉給誰看？喪門星！伺候不好趙老板，我們都得死！這是你的命！下賤胚子就該認命！”

那冰冷刻薄的話語，和眼前她口中“想死我了”的哭嚎，形成了最荒誕的對比。

而我在地獄般的折磨後，爬回了那個“家”時。

王秀芬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臟東西。

她對著巷子盡頭追來的趙老板手下，尖聲叫嚷。

“趙老板！趙老板！這死丫頭不懂事跑回來了！您再給半桶水......不，一瓢！一瓢就行！她隨您處置！隨您處置！”

從那一刻起，我心裏最後一點親情的微光，熄滅了。

我緩緩抬起手，沒有理會她的表演。

“媽！”我故作輕鬆。

“你不是最愛幹淨，最心疼弟弟妹妹有水洗澡嗎？”

王秀芬的哭嚎戛然而止。

她愕然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裏充滿了不解和一絲本能的警惕。

“我送你一份禮。”我的話音落下。

轟——！

方舟底部靠近王秀芬的位置，一根粗大得驚人的金屬管道如同巨蟒般探出。

下一秒，散發著凜冽寒氣的淨水，轟然噴湧而出！

那水是如此清澈！

“啊——！”

她瘋狂地打滾，用枯槁的雙手捧起水貪婪地往臉上潑，往嘴裏灌！

她甚至語無倫次地朝著周圍驚恐麻木的人群嘶喊。

“水！淨水！哈哈哈！是我的！是我閨女！是我閨女孝敬我的！耀祖！嬌嬌！快來啊！有水了！有喝不完的水了！我們得救了！得救了啊！哈哈哈！”

她沉浸在狂喜的洪水中，以為這是救贖的開始。

殊不知下一秒，就是地獄的審判宣判。

“這些水，夠你洗一百次澡。”

王秀芬灌水的動作猛地一僵。

“好好洗，洗幹淨點。”

我的聲音陡然轉冷，“就像當年你用我的命換來的水那樣。”

話音落下的瞬間——

嗡——！！！

巨大轟鳴聲下，管道開始吸氣，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下降！

“不——！！！”

王秀芬的狂喜瞬間被絕望取代！

“水......我的水......”

“別嚎了。”

我俯身靠近她，卻在最靠近她的時候猛地抽離。

“你心心念念的寶貝兒子女兒......”

我的聲音如同釘子，一字一句。

“現在在天堂享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