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英被嚇得臉色蒼白,拽著嚴行軍就走。臨走前,還不忘啐了我一句:
“神經病!呸,死啞巴真晦氣!”
我什麼都沒說,隻是垂下頭繼續劈著柴火堆。
我知道,會有人再找上我的。
暮色四合,院子裏的門再次被推開,是去而複返的嚴行軍。
嚴行軍掏出懷裏的票子,擺到我的桌前:
“糧票和紙幣都有,夠你吃穿用度一年了。我不知道傳言是真是假,但我求你,不要跟英英說話。”
“放過安英!她是你親妹妹,她還懷孕了!”
我看向麵前焦急的男人,接過這把票子掃了兩眼,揣在兜裏。
隨機,朝他坐了個鬼臉。比劃道:
“你來晚了,我想漲價。”
嚴行軍不解的眼神朝我投過來。
在他瞪大的雙眼裏,我緩緩開口道:
“一命換一命,她不想聽我說話。”
“那就你聽吧?”
我的聲音很脆,像極了安英說話的語調。
當夜淩晨三點二十一分,嚴行軍跳湖自殺。
四點四十一分,安英帶著村裏人殺進我家。她哭得雙眼通紅,指著我尖聲叫喊道:
“是你殺了行軍!”
村支部裏,白晃晃的燈光閃得我眼睛發疼。
王屠夫說,他賣完豬肉回家,路過我家院子口。親眼看見我開口跟嚴行軍說話,說了沒兩句,原本麵色如常的嚴行軍像像是突然見到了什麼不可名狀的生物一樣。
看著我的眼神,充滿著恐懼。
尖叫一聲後,渾身發抖,踉蹌著朝門外跑去。
安英抓著我的肩膀質問道:
“行軍自從回家後,就一直坐立難安。我問他什麼,他都不說。我還以為他是擔心你會殺我。沒想到,你居然會對行軍下手!”
“姐,為什麼?”
但我隻是抬手將碎發別在耳後,慢條斯理地比劃著:
“他真的死了?”
語氣平靜地像在談論今天日頭好不好一樣。
安英被我激得情緒已經瀕臨崩潰,拿出潮濕的碎布扔在我臉上。尖銳而崩潰的叫喊聲突破我的耳膜:
“我親眼看著行軍跳的河!”
“那麼湍急的河水,黑布隆冬的。一跳下去,屍體都撈不到。隻剩下這幾片碎布給我做個念想。要不你害死的他,他怎麼會自殺!他怎麼舍得拋下我和孩子!”
但我隻是皺著眉毛拿遠,然後還從懷裏掏出票子,癡傻地炫耀。笑著比劃道:
“不礙事。”
“嘿嘿,反正他下午把好東西都給我了。”
安英的情緒瞬間破防,她拽著我的衣領怒吼道:
“不礙事?安梅,你這個癡呆貨!喪門星!”
“那是我的丈夫,他死了!你居然說不礙事。你到底還要殺多少人,爸媽、行軍。下一個是不是要輪到我了!你到底說了什麼!我沒了丈夫,孩子沒了爸爸!”
“你殺了我,或者讓我殺了你!”
安英說罷伸手就要掐我的脖子,好在被一旁的村長攔了下來。我被麻繩捆得結結實實,被村長拉扯到一旁的小屋子繼續問話。
屋子裏很冷很破,大家都嫌棄我晦氣。
但說破天,都是他嚴行軍自己跳進河去的,確實不是我動的手。
所以十六個小時之後的傍晚,我就放了出來。
附近的村鎮,聽說我這個小啞巴又說話了。一個個都擠到村支部看熱鬧。黑乎乎的臉,黃黃的牙,配上臉上兩坨豔色的紅。
在燈籠映襯下,他們反倒更不像是人,像是一個個索命的遊魂。
湊到我麵前,好事又多嘴地說話:
“誒,小啞巴。你殺了爸媽,又殺了妹夫。你還要殺誰?”
“小啞巴,你是不是偷偷學的什麼邪術?多少錢才能請你跟人說一句?我有兩塊錢,夠不夠?”
“小啞巴,聽說你姐姐就住在村裏子,不走了。嘿嘿,你要不要跟你姐姐說說話啊?我真想看看小啞巴是不是像聽說的那麼靈。”
......
我全然沒有害死親人後的愧疚。
豎著一個手指癡癡地笑著,看著有種慎人的恐怖。額額啊啊地比劃道:
“會說的。畢竟現在,我隻剩姐姐一個親人了。”
“最後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