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就是，蓋的什麼破大棚，還沒等用，就淨是毛病，這不是坑人嗎？”

“咱們村啥時候種過這麼多花裏胡哨的菜，光蓋大棚有什麼用？”

“好不容易種出來，又爛在地裏，再沒轍，就把爛菜都拉到鎮食堂給你們這些人吃！”

一時間，村民們七嘴八舌，亂成一鍋粥。

林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努力保持著微笑。

“老鄉們，大家先別急。我剛來村裏，情況雖然還不太了解，但請大家相信，大棚的事，我一定會想辦法。如果是質量問題，我找人修；不會種菜，我負責請專家來教；至於銷路，我也會幫大家想辦法。”

說著，他從兜裏掏出紅塔山，給村民們挨個遞過去。

前麵幾個會抽煙的老漢，不客氣地接在手裏，有的夾在耳朵上，並不點燃。

見麵先敬煙，這是和村民打交道慣常的禮儀，林深自然懂得。

卻不料，“說這些有個屁用，幹脆，你們鎮上把大棚都收了吧，給我們找錢！”

還是那個混混在鼓動、叫囂。

“你個小癟犢子！”隨著一聲脆生生的爆喝，小翠仙奔了過去。

一把揪住混混的脖領子，像拎小雞似的把他拎出院子，

“大清早的，跑老娘這兒起什麼哄，滾一邊去！”

被小翠仙這麼一鬧，人群的情緒稍稍緩和了些。

仍有個別村民不忿：“哼，每次鎮上來的人都這麼說，到最後還不是坑我們老百姓。”

“就是，之前說大棚能讓我們脫貧致富，結果呢，全他媽是扯蛋！”另一個潛伏的村民王二麻子，在人群裏繼續挑撥。

村民們再次激動，你一言我一語，指責聲、抱怨聲響成一片。

林深站在院子當中，村民們的不信任，讓他第一次感到下村的艱難。

小翠仙把他拉出人群，順手塞給他一個板凳：“林幹部，這些人一定是受了鼓動，你得趕緊想想辦法。”

林深想也沒想，就勢往上一站，揮了揮手道，“老鄉們，大家聽我說。我這次來，是真心想為大家解決問題。有什麼困難，咱們一個個說。”

老李頭帶頭質問：“林幹部，不是我們不信你，你們鎮上之前的那些承諾，哪一個兌現了？”

張大媽抹起了眼淚：“林幹部，我家在大棚裏投了那麼多錢，可現在大棚都快塌了，還沒見回頭錢，你說這可咋整啊？”

麵對村民們的譏諷和質疑，林深心裏五味雜陳。

因為對鎮裏的失望和村幹部的不作為，村民們已經對所謂的“幫扶”失去了信心。

這種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比鎮長、主任和村支書那些人的刁難，更讓他感到寒心。

但怨天尤人不是林深的性格，既然遇到了，他就必須麵對。

“大爺大媽，既然大棚存在這麼多的問題，之前的事我無法改變，但從現在開始，我敢保證，隻要是我答應大家的，就一定說到做到。”

說著，林深一揮手，“這樣，咱們現在就去大棚，有什麼問題現場解決好不好？”

“行啊，林幹部，就衝你這態度，我們願意給你個機會。”老李頭率先被林深的真誠打動。

“走啊，跟林幹部去大棚看看。”小翠仙趁機張開雙臂，向外鼓動著。

一群人，呼啦啦跟著林深，向村口的大棚基地而去。

村委會門口，一輛白色保時捷裏，趙大彪正嘬著牙花子，冷眼看著小翠仙院子裏的動靜。​

車裏空調開到最大，冷風裹著車載香水味直往鼻孔裏鑽。

“哼，這姓林的還真他媽的能折騰，他以為這樣就能收買人心，真他媽的做夢？”趙大彪撇著嘴，滿臉的不屑。

駕駛座上他小舅子包曉勇趕緊遞過冰鎮礦泉水：

“姐夫的這招真高，要我說，再安排兄弟往大棚鋼架上潑點硫酸，怎麼樣？”

“潑你奶奶個腿！”趙大彪往嘴裏灌了一口水，​“你他媽的還好意思舔著逼臉說，七道彎那點逼事兒辦的，連他媽村東頭郭二愣子劁的豬都不如！”

包曉勇縮了縮脖子，沒敢吭聲。

坐在副駕上的紅毛轉回頭，討好地說：

“彪哥，您先別生氣，姓林的逃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咱再想辦法整治他就是了。”

“嗯。”​趙大彪點了點頭，陰惻惻地道：“紅毛，馬上給王二麻子打電話，讓他忽悠那些老棺材瓤子，繼續和姓林的作對。很簡單，不管姓林的說什麼，橫豎就他媽帶頭反對。村裏這些老東西，已經不信鎮上的幹部了，隻管往死裏鬧他。”​

紅毛連忙點頭，掏出手機撥號。

身旁的豁牙老六從兜裏掏煙時，手一抖，掉出個避孕套。

趙大彪一腳踹在他腚幫子上：“挺會玩啊？計生辦發的套子都敢順！”

“彪哥，不是的。”老六捂著屁股諂笑，“這是上回幫宋鎮長搬茅台，他賞的......”

這時，王二麻子的手機接通了。

紅毛直接開了免提。

手機裏傳來王二麻子壓低的破鑼嗓子：

“彪哥你放心！昨晚我剛帶人往大棚裏潑了糞，就說鎮上搞的有機肥熏死人！”

“潑糞頂個屌用！”趙大彪一把奪過手機，“老子就教你一招，不管姓林的說什麼，你就他媽的帶頭起哄，讓他鬧不成，聽懂了沒？”

“懂，懂，我這就跟他們幾個說。”

趙大彪把手機丟給紅毛，就著豁牙老六伸過來的火點了煙。

有樣學樣，車裏很快就人手一根，搖下車窗，吞雲吐霧。​

紅毛吸了一口，衝外噴出煙霧，回過頭來滿臉諂媚：

“彪哥，你這招可真高，這下子有姓林的好看。”

​“且......”趙大彪一臉的不屑，“媽的，他也不打聽打聽，這地界到底是誰說了算，想壞我的好事，簡直是找死！”

“那是，那是，用不了幾天，這小子不死也得扒層皮。”豁牙老六吸了口煙，跟著拍馬屁。

小舅子指著遠處：“快看！他們進大棚了！”

趙大彪將身子往後座上一靠，肚子往上腆了腆，“等王麻子的消息。”

他忽然想起來，轉頭罵道：

“老六，我他媽的讓你昨晚上聽風捉奸，你整了個啥？”

一聽這，老六登時來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