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從早上起床就異常沉默,不像以往那樣起床氣衝天、摔摔打打。
這種安靜,比他一貫的暴躁哭鬧更讓我心驚肉跳。
過去的五年像一場漫長的噩夢。
小宇出生後就像個一點就炸的小火藥桶。
嬰兒時期會整夜整夜地哭,怎麼哄都哄不好,唯有等體力全部耗盡才會睡覺。
稍大一些就開始無緣無故地尖叫、打人、砸東西。
每次安撫他都耗盡我所有心力。
要不是產檢時一路綠燈,我都懷疑他是“超雄”孩子。
我問過醫生,也上網求助過,都說小宇應該是“高需求寶寶”,需要家長更多包容和耐心。
我隻好安慰自己,等他再大一些就會好。
可是,我能等,別人等不了。
鄰居的投訴、房東的驅逐令成了家常便飯。
我們像遊牧民族一樣,剛在一個地方安頓,就因小宇的“噪音汙染”被迫遷徙。
這次的新工作和租住的廉價公寓才剛穩定不到兩個月。
我每天都如履薄冰。
眼看著小宇適應得不錯,我才給他在新的幼兒園辦了入學。
我以為自己會守得雲開見月明。
可這一刻我無法再騙自己。
小宇根本不是“高需求寶寶”,他的暴躁和破壞欲就是純粹的、遺傳自他父親的劣根性。
我拿紙巾擦掉被吐在身上的口水,朝幼兒園裏麵的老師解釋。
“我沒有虐待小宇,他身上的傷是......”
不等我說完,一個尖銳的女聲響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是好東西!”
住在隔壁的張嬸擠到人群前麵,帶著一臉“早就看穿”的憤怒。
她對聞訊趕來的社區工作人員和警察大聲說:
“警察同|誌!婦聯同|誌!你們可得給這孩子做主!”
“我是她鄰居!我天天晚上都能聽見她家孩子哭得那個慘啊!撕心裂肺的!”
“然後就是這個女的,扯著嗓子罵!什麼‘怎麼不去死’‘煩死了’!聽得清清楚楚!”
“可憐的孩子,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我如遭雷擊,渾身冰冷,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我沒打他,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是他自己哭鬧......”
張嬸指著我鼻子罵:
“難道這麼小的孩子會說謊?”
“他都怕成那樣了!我們又不瞎!難道每天晚上的哭聲還有假?”
“我這兒還有錄音呢!”
說著她點開了手機,裏麵傳來不算清晰的聲音。
不過,打砸東西的聲音很明顯,那幾句“別哭了”“安靜”的咆哮確實是我的聲音。
一時間,我百口莫辯。
事實是,無數個夜晚,小宇毫無征兆地開始歇斯底裏地哭鬧、砸東西。
僅僅因為餅幹碎了、動畫片結束了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強忍著疲憊和絕望,一遍遍哄、抱、講道理,心力交瘁。
偶爾在持續數小時的折磨後,我的神經繃到極限,會崩潰地對著牆壁或枕頭吼一句“你到底要怎樣啊!”“安靜點行不行!”
最後深吸一口氣,擦掉眼淚,繼續回去安撫那個小暴君。
那些崩潰發泄,隔著牆壁聽不全,在張嬸耳中就成了我“虐待”孩子的鐵證。
“我真沒打過他,哪怕我氣急了打自己也從來不舍得傷害她......”
可我的解釋蒼白無力,淹沒在群情激憤的聲浪裏。
警察和社區人員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審視和冰冷的懷疑。
我想讓他們跟我回家看監控,可我剛要開口,公司的電話就打來了。
“葉楠,你的事對公司聲譽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立即解除勞動合同,明天你就不用再來了。”
不等我解釋,電話就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