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眼眶幹澀得發疼。
“道歉?我憑什麼道歉?”
“就憑你嚇到了她!”
周屹安的耐心似乎耗盡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就是嫉妒星檸搶走了我們嗎?我告訴你,就算沒有星檸,我也不會愛上你這種心胸狹隘、惡毒的女人!”
傷人的話總是從周屹安的嘴裏說出,可我竟然已經麻木了。
回許家後,我已經記不清這樣指責的話聽了多少。
我撐著地麵,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額頭和臉頰的傷口還在滲血,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
可再疼,也比不上心裏的萬分之一。
我看著眼前這四個我曾視若珍寶的親人,他們此刻的嘴臉,是如此的醜陋。
“好,”我一字一頓地說,“我道歉。”
我走到許星檸麵前,看著她那張純潔無辜的臉。
“對不起,”
我看著她的眼睛,冷聲道:“我不該高估了你們的良知,也不該對你們抱有任何期待。這是我這輩子,犯下的最大的錯!”
話音剛落,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重重甩在我的臉上。
是我爸打的。
“混賬東西!你這是什麼態度!”
他氣得渾身發抖。
我被打得偏過頭,嘴裏嘗到了一股鐵鏽味。
我沒有哭,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們。
“我的態度,取決於你們的行為。”
說完,我轉身就走,卻被周屹安抓住了手腕。
他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鐘楚寧,在這個家你沒有權利放肆,隻是讓你道個歉,你甩什麼臉?!”
我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周屹安,放手。”
他愣住了。
大概是沒想到,一向在他麵前隱忍順從的我,會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許星檸躲在周屹安身後,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怨毒。
隨即,她又換上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輕輕拉了拉周屹安的衣角。
“屹安哥,算了......姐姐她心情不好,我們別惹她生氣了......都是我的錯......”
周屹安的臉色又冷了幾分。
他看著我,眼神裏充滿了失望。
“鐘楚寧,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星檸處處為你著想,你卻隻會用這種態度對她。”
“我真是高看你了。”
我的心一散,仿佛所有力氣被抽走。
我沒有再跟他廢話。
隻是用盡力氣,狠狠地甩開了他的手。
“我再說一遍,別碰我。”
這次,我不再停留,快速地上了樓。
關上門的那一刻,我所有的堅強轟然倒塌。
身體順著門板滑落在地,我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窗外,遠處隱約傳來了午夜的鐘聲。
一聲又一聲,沉悶悠長。
今天是我的生日。
二十二歲。
回到這個家的第一百八十三天。
我閉上眼,感覺力氣正在一點點從身體裏抽離,任由黑暗將我吞噬。
我在想,我到底在期待什麼?
期待血緣能戰勝二十年的養育之恩?
期待這對愧疚的父母,能分給我一絲一毫真正的關愛?
還是期待周屹安能看穿許星檸楚楚可憐麵具下的惡毒?
半年前,我還是養母身邊最驕傲的學生,前途一片光明。
養母病逝前,才將我的身世和盤托出。
她說,沈家是我的根,他們找了我二十年,很可憐。
她說,人不能沒有家。
於是,我帶著養母的骨灰和最後一絲對親情的幻想,回到了這裏。
然後,我用一百八十三天,親手將這份幻想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