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二人相攜的背影還未行遠。
舒存意忽然想起來了什麼似的,轉身輕聲道:
“姐姐,過幾日,陛下要攜諸位臣子去山中冬獵。”
“陛下後宮中,如今便隻有我一人,不若,姐姐陪我一起去吧?”
她這時提出請求,想來並不會有什麼好意,於是舒願垂著頭,疲倦地搖了搖頭道:
“不必了,我若出現,也隻是礙了二位的眼,便不去了。”
可沒想到,舒存意眸中立即蓄出了淚光,仰望著聞人晦,輕聲道:
“姐姐是不是心中還對我有怨氣……還不願原諒臣妾,才不願同臣妾一起去……?”
聞人晦當即麵色一沉,冷冷地看著舒願道:
“這是朕的旨意,不是在同你商量……你有什麼不情願的資格?”
“這冬獵,你就是不想去,也必須要去。”
舒存意抬袖掩唇,輕輕笑了一下,笑容中得意無限。
沒有人再理會她,兩人隨即便相攜離去。
那之後,她在冷宮中的日子,便過得更為艱辛。
甚至連送來的飯,也越來越敷衍。
宮人推門進來,將一碗結著冰碴的剩飯丟在地上,湯汁濺在舒願的腳邊。
她麻木地伸手去夠,指尖凍得發紫,幾乎失去知覺。
單薄的衣衫,早已抵不住冬日的寒冷。
她隻能蜷縮在角落中,盡量守著那一點暖意。
甚至有好幾次,她都懷疑自己會被餓死在這裏。
三日後,冬獵的隊伍終於浩浩蕩蕩出發了。
舒願被塞進一輛簡陋的馬車,山路顛簸,讓她本就虛弱的身子更加難受。
到了獵場,她被人粗魯地拽下來,踉蹌著站穩。
抬起頭來時,才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陽光了。
獵場營帳內,炭火燒得正旺。
舒願被安排在角落,麵前終於擺上了一碗熱湯。
她捧著碗,指尖傳來的溫度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姐姐怎麼坐這麼遠?”舒存意嬌柔的聲音傳來。
她挽著聞人晦的手臂,笑盈盈地走過來,“快來和我們一起用膳。”
舒願沒有動。
聞人晦眼神一冷,看著她的目光中帶著厭煩:“誰允許你拒絕存意的?”
“坐下。”
舒願沒有再反駁,沉默地起身,跟著他們入座。
席間,舒存意時不時夾菜喂到聞人晦嘴邊,嬌聲細語地說著話。
聞人晦雖神色淡漠,卻一一應下。
甚至在她唇角沾上醬汁時,親手用帕子替她擦拭。
舒願低頭喝湯,胃裏翻湧著惡心。
飯後,聞人晦起身宣布冬獵開始。
舒存意突然開口提議,眼中帶著毫不加掩飾的惡意,語氣卻溫柔至極:
“說起來,自從不是公主了,姐姐……也許久未曾參加過這麼盛大的場合了吧?”
“陛下,不如讓姐姐也跟著我們一起吧?整日悶在宮裏,對身體不好。”
“姐姐也是時候該好好動一動了。”
聞人晦淡淡掃了舒願一眼,沒有反對。
山林間積雪未化,馬蹄踏過,揚起細碎的雪沫。
舒願默默跟在隊伍最後,看著前方聞人晦與舒存意共乘一騎,親密無間。
“阿晦,你看那隻兔子!”舒存意指著雪地裏竄過的白影,興奮地拽他的袖子。
聞人晦抬手拉弓,箭矢破空而出,精準地釘住兔子的後腿。
舒存意拍手叫好,聞人晦垂眸看她,唇角竟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舒願麵無表情地別開眼。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馬嘶聲驟然響起!
一匹受驚的黑馬瘋了一般朝他們衝來,馬蹄踏碎積雪,直逼人群!
“小心!”聞人晦厲喝一聲,瞬間飛身而起,一把攬住舒存意的腰。
足尖輕點樹枝,幾個起落便穩穩落在安全處。
舒願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他的輕功,還是她當年為他尋來的師父教的。
而站在原地的她,已經來不及躲閃,下一瞬,黑馬已至眼前!
“砰!”
馬蹄重重踢在她的左腿上,尖銳的疼痛瞬間炸開!
舒願摔在雪地裏,冷汗浸透後背,卻死死咬住唇不讓自己出聲。
不遠處,聞人晦正低頭檢查舒存意是否受傷。
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是不是嚇到了?”
舒存意搖頭,依偎在他懷裏,目光卻越過他的肩膀,得意地看向舒願。
舒願艱難地撐起身子,左腿已經疼得失去知覺。
她望著聞人晦的背影,忽然覺得無比陌生。
——那個曾經為她擋風遮雨、連她皺一下眉都要心疼半天的少年。
如今親眼看著她在麵前受傷,卻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她。
舒存意紅唇微啟,無聲地對她說:
還沒有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