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到處求爺爺告奶奶隻是讓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第四個孩子是全家都期盼著的,這時候老大已經嫁人了,也回家來守著,就盼著她娘能生個弟弟,全家也不用在家裏唉聲歎氣,在外麵也抬不起頭來。
可偏偏又是個女兒。
從此這個家裏再沒了笑臉,這死丫頭成了全家人的出氣包,名字也沒人願意給她起,就叫了吳招娣,為了能招個弟弟。
這從來不是她的錯,可所有人卻都怪她。
娘罵她:“你怎麼就這麼沒用,你要是個兒子我用得著被人家說閑話嗎?你個掃把星!”
“都怪你!你一出生爹娘都不高興,天天在家裏罵人,都是因為你!”這是三姐罵她。
吳招娣就這麼從小受盡冷眼,吃不飽穿不暖地長大了。她大小就知道自己是不受人待見的。
餓了不敢說就忍著,要留給爹娘吃他們是要幹活的;冷了不能說,家裏哪來的那麼多錢給你買衣服,個賠錢貨!
吳招娣七歲的時候,她娘又懷上了。她娘年紀不小了,家裏大姐都已經給姐夫生了個兒子了,她還沒生下來,怎麼也不肯服輸偏要再生一個。
“媽媽這次一定能生個弟弟的!”這是二姐在邊上一臉篤定地說道。
聽著屋裏此起彼伏地痛苦呻吟,天將將暗下來的時候裏麵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隨後便是產婆喊道:“是男孩!是個男娃娃!”
普天同慶。
吳招娣覺得天雖然黑了,可家裏是要亮起來了的。可事情哪有那麼簡單。
家裏生了兒子雖然令人高興,可家裏卻是實打實地多了張嘴吃飯。
從前吳招娣年紀還小,雖然日子過得不好,可也做不了什麼事,如今她大了,又有了弟弟,從此照顧弟弟的活計就交給了她。
每天天還沒亮趁著弟弟還沒醒就要去打豬草,回來喂豬、做早飯,等爹娘打魚的打魚、下地的下地,吳招娣就開始在家照看弟弟,還要負責家裏的一日三餐。
學堂是不可能上的,家裏的姑娘就大姐去過幾天學堂,認識幾個字會算數,後頭幾個丫頭便不再能去了,吳招娣出生的時候家裏已經快窮得揭不開鍋了,自然不可能再去學堂。
就這麼著的日子,從七歲吳招娣過了五年,這一年爹的腿摔斷了。
家裏沒了銀錢進賬,腿傷了又要請大夫,錢花的流水似的,爹娘就把三姐給賣了。
那天三姐哭得很傷心,大姐二姐回來送嫁,家裏沒一張笑臉。他們說三姐是嫁去了隔壁鎮上,那個男人小時候發燒傷了腦子,是個傻的,聽說脾氣還不好會打人。
吳招娣帶弟弟出去玩的時候也聽鄰居說過,自己今年才十二,不知道什麼時候家裏過不下去了也會被這麼賣掉。
可吳招娣是麻木的,她不知道被賣掉有什麼不好。在家裏起早貪黑的幹活、帶弟弟,可飯也吃不飽。可爹娘還是每天都有理由罵她、打她。
被賣了和現在有什麼不一樣嗎?
那天吳招娣去河邊上賣菜看見了吳家那個傻子,聽說他的媳婦也是買來的。
遠遠地吳招娣就看見他們在船上說笑,下船的時候那個傻子是抱著他媳婦下來的,周圍的大人們哄堂大笑,說他疼老婆,那個新娘子也是笑著的。
難道被賣了還能這樣的嗎?那三姐嫁過去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
這個傻子回家了也會打人嗎?
吳招娣想不明白。
何小芸在廚房裏聽見自家婆婆和鄰居家阿婆的對話,隻覺得唏噓不已。
他們說吳家的三丫頭嫁過去沒幾天就天天被婆婆喊著立規矩,家裏什麼活都給她一個人幹,還讓他趕緊給家裏生個孩子出來。
那個丈夫確實是個傻的,脾氣不好,動不動就發脾氣打人。就是在房事上也粗暴的很,那三丫頭沒嫁過去幾天人就被折騰的沒了人樣。
難怪原主聽說要嫁給傻子寧死不屈,隻是她沒想到自己運氣其實還不錯,吳金生這個傻子還是有許多優點的。
何小芸甚至有些慶幸,她穿越來了這個身體,至少沒攤上那樣的家庭、那樣的丈夫。
那家裏如今隻剩下了一子一女留在家中,照理說日子該慢慢好過起來,偏生這時候男主人又摔斷了腿。
在那樣人吃人的末世之下,每個人疲於奔命,吃了上頓沒下頓,有今天沒明天的,每個人唯一的目的隻有活下去,那還有心思想些別的。
可何小芸是聽說過末世前的日子的,她學習了很多現代的知識,擁有現代的思維,因此也明白,過去的人們對於未來的生活是有許多美好的期盼。
就像何小芸,於她而言嫁給什麼樣的人沒什麼太大的差別,當然能嫁到更好的人家自然是更好,活下來總是最重要的,哪能為了這樣的事情而輕生呢。
可對於這個時代的女人來說,嫁給什麼樣的人決定了她們以後一輩子的生活。哪個少女不懷春?誰又不對未來的生活、未來的夫君充滿期待呢?
所嫁非人大約一輩子都會毀了吧?
何小芸擁有原主的記憶,而原主的經曆也和那家的姑娘沒什麼差別。
原本在這樣富庶的水鄉,家裏有男人不至於日子太艱難到了賣兒賣女的地步,可惜何小芸的娘親死了,隨著後娘的到來,苦日子也就來了。
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男人家隻知道在外頭幹活根本不管家裏的事情。原主在家裏過夠了苦日子。
原本原主是有個青梅竹馬指腹為婚的未婚夫的,可自從後娘來了家裏,這份婚約便不作數了,那狠心的後娘每日裏隻想法設法地折騰原主。
得知吳金生家願意花五兩銀子買個媳婦回去,原主的那個後娘自然是心動了,不用在家花錢養個廢人,還能賺到錢,有這樣的好事怎麼能放過?
原主是求也求了、鬧也鬧了,可偏偏後娘不為所動,硬是要逼著她嫁到吳家。
而那個不作為的爹——能仍由後娘這樣欺負自己的親生女兒,這樣的爹又能有什麼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