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得了丈夫的首肯,以忤逆不孝的名義打了我一頓,不許我吃飯,罰我每日跪在院後潭邊反省,那張銀票早已被她搶去。
她仍嫌不解氣,拉扯著我的頭發高聲罵個不停。
“你爹娘都是短命鬼,生下你這個有娘養沒娘教的白眼狼,當年要不是我們收留,你早就餓死了。”
“我們好吃好喝養了你六年,你卻忘恩負義,現在就想把我們打發了,哪有這麼容易?”
“......”
院後一片水潭並無圍牆,那罵聲引得許多行人駐足圍觀,對著我指指點點。
錢氏並不驅趕,反而扯亂了我的頭發,故意讓我丟臉。
“少在這裝清高,你以為自己還是什麼高門貴女?聽聽他們是怎麼罵你的吧!”
“我自己的親生女兒尚且給一個半截入土的老頭子當小妾,你是什麼貴物,嫁給探花郎,還輪得到你挑三揀四?”
我跪到第三日,額頭已經燒得滾燙。
暮春的大雨傾盆而下,澆在傷口上像冰冷的刀子。
冷熱交替間,我餓得神誌不清,渾身都在發抖。
早已失去知覺的雙腿再也支持不住,一頭栽倒在了水潭裏。
刺骨的寒冷瞬間將我吞沒。
在徹底昏過去之前,我看見一雙神仙般好看的眼睛向我而來。
有人把我從水中抱起,鮮血染紅了他潔白的衣袍。
後來,一個噩夢做了很久很久。
我看見阿爹和阿娘向我招手,笑著問我:“小阿灼,你冷不冷啊?”
我哭著向他們跑去,他們又都消失不見了。
周圍出現了很多人對著我指指點點,罵聲和喧天的鑼鼓喜樂聲交織在一起。
“真是恬不知恥,聽說從前在青山書院念書時,就和他們搞在一起了。”
“原來還以為她倒貼探花郎是癡情,沒想到她勾搭的男人不止一個”
“虧她爹還是教書先生呢,竟生出這樣沒臉沒皮的女兒。”
“......”
被鼓樂吹打的聲音吵醒時,大紅的蓋頭已經蓋下。
伯母喜氣洋洋地抓著我上了花轎,臨走前還不忘擰了我一把,在我耳邊咬牙切齒地叮囑:
“你這份富貴可多虧了我為你謀劃來的,你可不能忘恩負義,今後可要多想著我們才好。”
我垂著眸,心下一片淒然,卻聽見外頭新郎高聲誦著新婚的歌謠,少年的聲音意氣風發,笑得爽朗肆意: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走了許久,停在一處從未來過的府邸。
一切禮畢,我靜坐在房中,屋外一片寂靜,沒有鼓樂聲,也不曾聽見賓客的喧鬧。
想必是林意之為著討郡主歡心,另尋了外麵的宅子安置我。
我竟忘了,他隻是納我為妾,哪裏需要大張旗鼓去宴請賓客?
他此刻或許正和郡主春宵一度,今晚斷然是不會再來我這裏了。
我心下悲涼,正要伸手去扯下蓋頭。
一個丫鬟走進來輕輕按住了我的手,嬉笑道,
“王妃別急呀,王爺很快就來了。”
王妃?
娶我的人不是林意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