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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就走，一秒都不想多待。

身後傳來薑雅帶著哭腔的尖叫：“爸爸！不能讓姐姐走！”

“明天就是港商考察會，姐姐最了解廠子裏的一切，她要是懷恨在心，跑到港商麵前亂說話，我們廠就全完了！”

沈俊的眼神瞬間冷得像冰，他盯著我的背影，吐出幾個字。

“把她關到廠子後麵廢棄的舊倉庫裏。”

“等明天考察會結束，再放出來。”

我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全部凝固，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那個倉庫。

小時候我貪玩躲進倉庫，被意外反鎖在裏麵。

堆積如山的發黴棉花和布料，揚起的塵蟎讓我哮喘發作，差點就那麼無聲無息地死在裏麵。

從那以後，密閉、充滿粉塵的地方，成了我刻在骨子裏的恐懼。

被他們拉到倉庫前，我死死扒住冰冷的鐵門框，指甲嵌進鏽跡裏，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沈俊，你不能......你知道我怕，我求你......”

他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僅僅一秒。

薑雅柔柔弱弱的聲音再次響起。

“姐姐別怕，倉庫有窗戶，透氣的，死不了人。我們也是為了廠子好，你反應這麼激烈，是不是真的......真的想去搞破壞？”

這句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直沉默的養父，走上前來。

抓住我的手，強行掰開我死死扣住門框的手指。

沈俊從我身後，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推。

我踉蹌著摔進一片黑暗。

“砰——”

沉重的鐵門被關上，門栓落下的聲音，像死神的宣判。

巨大的灰塵被震起，在從門縫裏透進來的微光中，像一場絕望的雪，紛紛揚揚地落下。

我瞬間感到呼吸困難，喉嚨裏像被砂紙狠狠地摩擦。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讓我蜷縮在地，我拚命想呼吸，吸進肺裏的卻全是發黴的、令人窒息的塵埃。

哮喘發作了。

我的視線開始模糊。

意識在剝離，身體卻在求生。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手腳並用地爬向那扇緊閉的鐵門，指甲在粗糙的門板上劃出血痕。

“救......救命......”

誰來救救我......

就在我以為自己會像前世一樣，在無盡的痛苦和絕望中死去時。

“轟——！”

一聲巨響，那扇禁錮著我所有絕望的倉庫門，被人用巨力從外麵狠狠踹開！

再次醒來，消毒水的味道包裹著我。

我躺在紅星廠醫務室的病床上。

王廠長和他妻子守在床邊，王廠長氣得臉色鐵青，一拳砸在桌上。

“我給你家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那個媽接的，說你身體不舒服，早就睡了！”

“我不放心，想著還是親自來一趟，剛到你們廠門口，就隱約聽見舊倉庫裏有哭喊聲！”

“這他媽是人幹的事嗎！這是要你的命！”

我看著窗外，天已經大亮。

港商的車，應該已經到了。

我掙紮著坐起來：“王廠長，送我回廠裏。”

王廠長的車直接開到了我們廠的大門口。

我剛一下車，就看到了港商那輛惹眼的黑色轎車。

他們已經進去了。

“站住！”

門衛伸出胳膊，一把攔住我，不屑地看著我。

“廠裏下了通知，薑禾因品行不端，惡意破壞工廠聲譽，已經被開除了。”

他的聲音很大，故意讓周圍進出的工人都聽見。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針一樣紮在我身上，鄙夷、幸災樂禍、好奇。

門衛下巴一揚，指向不遠處牆角的垃圾堆。

“還有，沈廠長說了，你的東西都是廠裏的垃圾，讓你自己處理掉。”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我的書，我的筆記等等全都被扔在垃圾堆裏，沾滿了爛菜葉和汙泥。

王廠長跟在我身後，看到這一幕，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門衛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們欺人太甚！”

我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堆垃圾上。

不對。

少了東西。

我所有的設計手稿，一本都不少，全都不見了！

原來，他們不光要我的命，還要我的技術，我的心血。

我緩緩轉過身，迎上王廠長憤怒又擔憂的目光。

我沒說話，直接從他上衣口袋裏抽出那支別著的鋼筆，又從口袋裏拿出小本子。

不到五分鐘，一張精妙絕倫、細節詳盡的旗袍核心設計圖，躍然紙上。

我將那張紙遞到王廠長麵前。

“王廠長，你們廠最好的雲錦，手藝最好的師傅，現在，立刻，能調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