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死了。

再睜眼時，我飄在試驗室的上方。

成了一縷虛無的靈魂。

我看見了自己。

安靜地躺在試驗台上，皮膚慘白，毫無生氣。

腹部高高隆起。

像一座冰冷的墳。

林晚晚正指揮著護士。

語氣輕蔑又嫌惡。

“把試驗廢料處理掉。”

“動作快點，別留下什麼痕跡。”

護士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但還是點了點頭。

顧言修沒有看我。

他將那份染著我鮮血的試驗數據，小心翼翼地保存在一個加密硬盤裏。

他的臉上，帶著成功的微笑。

仿佛那不是一條人命，而是一份完美的藝術品。

他走出了試驗室。

外婆還等在外麵。

她靠著牆，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看到顧言修出來，她掙紮著站起來。

抓住他的手臂，聲音沙啞得幾乎不成調。

“辭辭......我的辭辭怎麼樣了？”

顧言修臉上瞬間換上了一副溫和的表情。

他拍了拍外婆的手，撒了謊。

“試驗很順利，楚辭睡著了。”

“外婆，你先回去吧，這裏有我。”

外婆信了。

她渾濁的眼睛裏，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光。

她點了點頭，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我飄在空中，跟著她。

看著她蹣跚的背影，在空曠的走廊裏，顯得那麼孤獨。

她走錯了路。

誤入了旁邊的婦產科。

走廊裏充滿了新生兒的啼哭和家屬的歡笑。

每一個聲音，都像針一樣，紮在我虛無的心上。

外婆停在了一間病房門口。

一個年輕的丈夫，正小心翼翼地給妻子喂湯。

妻子懷裏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嬰兒頭上，戴著一頂可愛的、手織的毛線帽。

一家三口，畫麵溫馨得刺眼。

外婆看著這一幕，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不自覺地伸出手，從自己破舊的口袋裏，掏出了一樣東西。

一頂一模一樣的毛線帽。

小小的，被她摩挲得起了毛邊。

那是她一針一線，為我未出世的孩子織好的。

渾濁的眼淚，瞬間從她布滿皺紋的眼角決堤。

她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肩膀卻劇烈地顫抖著。

病房裏那個年輕的妻子看到了外婆。

她溫柔地開口，聲音裏滿是善意。

“阿姨，您還好嗎？”

“是來看孫子的嗎？”

這句話，成了壓垮外婆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緊緊攥著那頂小小的毛線帽，像是攥住了全世界的悲傷。

她低著頭，聲音破碎不堪，在走廊裏輕輕回響。

“我......我沒有重孫了......”

“我的外孫女兒......也沒了......”

我飄在外婆身邊，看著她崩潰的樣子。

我也想哭。

可靈魂沒有眼淚。

我隻能感覺到一種比死亡更尖銳的痛楚。

第一次，我如此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