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鶴年的世界在這一瞬間分崩離析。
他看見醫生的嘴在動,卻聽不見任何聲音。
耳邊隻剩下尖銳的耳鳴,和血液衝上太陽穴的轟鳴。
他踉蹌著撲向那輛蓋著白布的推車,顫抖的手指抓住布料邊緣時,突然失去了掀開的勇氣。
直到冰涼的淚水滴在手背上,他才猛地扯開白布——
爺爺安詳的麵容映入眼簾,卻再也不會對他露出慈祥的微笑。
“爺爺……”他哽咽著,眼淚砸在老人冰冷的臉上,“我是鶴年啊……您看看我……”
“您醒醒啊,求您醒醒,您不是說……還要看幫我帶重孫……別丟下我,我隻有您了啊!”
謝竹眠站在一旁,眼神罕見地閃過一絲愧疚。
她剛想上前,徐硯洲卻突然“啊”了一聲,跌坐在地上。
“我的腳……好疼……”他皺著眉,隱忍地望著謝竹眠。
謝竹眠的腳步頓住了。
她看了看哭到幾乎休克的江鶴年,又看了看負傷的徐硯洲,最終轉身走向了後者。
“我先帶硯洲去看醫生。”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鋒利的冰錐,狠狠刺進江鶴年已經破碎的心臟,“你……等我一會兒。”
江鶴年沒有回答。
他隻是緊緊抱住爺爺漸漸冰冷的身體,像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一樣,哭得撕心裂肺。
走廊上的醫護人員都紅了眼眶,有人悄悄別過臉去擦眼淚。
而謝竹眠,就這樣扶著徐硯洲,一步步走出了他的視線。
他哭得痛不欲生,最後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
再醒來時,謝竹眠難得守在床邊。
“爺爺的後事我都安排好了。”她聲音低沉,“墓地選在城郊最好的陵園,葬禮……”
“滾。”江鶴年啞著嗓子打斷她。
謝竹眠皺眉:“江鶴年,你別無理取鬧。這隻是一場意外,我已經盡力彌補了。”
江鶴年沒再說話,掀開被子下床。
他的動作很慢,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葬禮那天,陰雨綿綿。
江鶴年站在墓前,雨水混著淚水流下。
當最後一捧土落下時,他的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一雙手及時扶住了他。
“別碰我。”江鶴年猛地甩開謝竹眠。
謝竹眠臉色難看:“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這幾天我推掉所有工作陪你,爺爺的後事也安排得妥妥當當,你還要我怎麼樣?”
江鶴年抬頭看她,眼神空洞:“我要你離我遠點。”
謝竹眠深吸一口氣:“好,既然你這麼不識好歹,我現在就去陪硯洲。”
“去吧。”江鶴年突然笑了,“你不是一直要我大度嗎?現在我成全你。”
謝竹眠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滿意的表情:“你想通了就好。”
“我答應過你,十年後就回歸家庭,後半輩子天天守著你,所以這十年內,你別鬧了,我沒時間天天哄你。”
她轉身離開時,腳步輕快,仿佛卸下了一個重擔。
江鶴年看著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慘淡的笑。
他不會要她了。
這後半輩子,就讓她守著徐硯洲過去吧。
接下來的幾天,謝竹眠都沒有回家。
江鶴年並不在意,隻是安靜地收拾著最後的行李。
離開的前一天晚上,謝竹眠難得回來了。
“謝竹眠。”他叫住她,聲音平靜,“明天十點,有份大禮要送給你。”
他頓了頓,“就在民政局門口,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拿。”
謝竹眠愣了一下:“你要送我禮物?明天是什麼日子?”
一旁的保姆忍不住插嘴:“小姐,明天是您和先生的結婚紀念日啊。”
空氣突然安靜。
謝竹眠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恍惚,江鶴年也怔住了。
原來明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曾經,謝竹眠會提前一個月就開始神神秘秘地準備驚喜,她會親手寫賀卡,會訂製獨一無二的禮物,會帶他去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重溫舊夢。
而他也會精心準備,為她學做她愛吃的菜,熬夜給她織圍巾,哪怕手指被針紮得千瘡百孔。
可現在,他們兩個都忘記了。
就像這段婚姻,早就該被遺忘。
謝竹眠輕咳一聲:“好,那就民政局見。”
第二天清晨,江鶴年起床時,謝竹眠已經不在家了。
他平靜地洗漱,換上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最後環顧了一圈這個曾經充滿回憶的家。
然後,他提著行李箱,打車去了民政局。
九點五十分,他拿到了離婚證。
十點整,謝竹眠沒有出現。
十點十分,他撥通了她的電話。
響了很久才被接起,謝竹眠的聲音帶著不耐煩:“我現在有點事,暫時去不了了,你把那份‘大禮’送回家吧。”
她正要掛斷,電話那頭傳來徐硯洲興奮的聲音:“謝總,這塊腕表好好看!真沒想到,你連我們認識幾個月的紀念日都記得這麼清楚……”
江鶴年嘲諷地勾起嘴角。
原來如此。
他掛斷電話,找了跑腿小哥將離婚證送到別墅,然後刪除了謝竹眠和徐硯洲所有的聯係方式,打車前往機場。
機場大廳裏,廣播響起:“前往倫敦的CA937次航班開始登機……”
江鶴年拉起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向登機口。
身後,屬於謝竹眠的一切,都隨著那本離婚證,徹底成為了過去。
這一次,他終於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