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婚期定在下個月。
走出大殿時,庶姐季瑤正站在廊柱邊。
上一世,就是她在我耳邊日日念叨“六殿下才是真英雄”。
又是她在蕭燼麵前故作委屈,說我“仗著嫡女身份搶她心上人”。
最後,她賭氣嫁給地痞,死得不明不白,卻成了蕭燼剜我心的刀。
她的目光落在我和蕭澈之間,眉梢挑著幾分譏誚。
“妹妹不該選九皇子的......”
我笑了,抬眼直視她:“我選誰跟你有什麼關係?”
她被我問得一噎,臉色白了白。
廊那頭忽然傳來腳步聲,蕭燼的玄色錦袍出現在拐角。
他一眼就看見了季瑤,原本緊繃的下頜線柔和了些。
快步走過來時,目光卻像淬了冰似的掃過我:“瑤兒怎麼在這?”
“我來送送妹妹。”
季瑤立刻迎上去,聲音軟得像棉花,“六殿下別生妹妹的氣,她許是一時糊塗......”
“我沒糊塗。”
我打斷她,“庶姐與其關心我的選擇,不如想想,再過三月便是你的及笄禮,父親已經在為你相看人家了。”
季瑤的臉“唰”地白了。
她雖是庶女,但仗著蕭燼的幾分青睞,總覺得自己能嫁入皇室。
我這話,無疑是戳破了她的幻夢。
蕭燼的臉色沉得更厲害,攥住季瑤的手腕護在身後,對我怒道。
“季晚!你對瑤兒說什麼?”
“說人話。”
我淡淡回視,“難道六殿下覺得,庶姐能一輩子賴在相府?”
“你!”
蕭燼氣得額角青筋跳,“若不是你搶走了瑤兒的機會——”
“機會?”我笑出聲,眼尾的弧度帶著幾分冷。
“六殿下怕是忘了,季家世代隻有嫡女能承媚骨,能續皇室血脈,庶姐縱有千般好,也擔不起‘續命香’這三個字。”
這話像針,狠狠紮在季瑤心上。
她攥著帕子的手猛地收緊,指尖泛白。
我知道她最恨別人提“庶出”二字,更恨自己沒有那身能讓蕭燼活下去的媚骨。
蕭燼果然更怒,往前一步想逼近,卻被蕭澈下意識攔住。
“六哥,”蕭澈的聲音不大,卻帶著幾分固執,“選夫之事,季姑娘已有決斷,何必再爭執?”
蕭燼甩開他的手,眼神像要燒起來:“九弟是要護她?”
“我是她選的夫婿,自然該護。”
蕭澈的臉漲得通紅,卻還是挺直了脊背。
掃過我和蕭澈交握的手,蕭燼忽然冷笑一聲。
“九弟倒是情深義重,隻是不知十日後的術法比試,你這廢物,能不能護得住她?”
淵朝的術法比試,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算起來已有三百年了。
開國初年,太祖靠術法定天下,深知皇室血脈裏的術法既是天賦,也是枷鎖。
就像如今皇子們活不過弱冠的詛咒,當年太祖的親兄弟,也因術法失控而亡。
於是他立下規矩:每月初一、十五,皇子需在演武場比試術法。
一來是檢驗進境,二來是讓族中長老觀察術法是否有失控之兆,盡早用符籙壓製。
最重要的,是為儲君選拔立個標杆。
“十日後的比試,我會親自下場,九弟若是有種,就別躲。”
他頓了頓,眼底滿是惡意:“我會讓你親眼看看,你護著的這朵‘嬌花’,是怎麼看著你被我打得爬不起來的。”
這話不僅是說給蕭澈聽的,更是說給我聽的。
他在警告我,別指望蕭澈能護著我。
在這場注定不公平的比試裏,蕭澈隻會是他的手下敗將。
蕭澈猛地攥緊我的手腕,他沒看蕭燼,隻垂眸望著我:“晚晚,別信他。”
“比試那日,我或許打不過他。”
他頓了頓,語氣堅定。
“但我向你保證,絕不會讓他傷你分毫,就算我被打得爬不起來,也會用最後一口氣,把你護在身後。”
我望著他認真的眉眼,忽然想起上一世。
那場火燃起時,蕭澈瘋了似的衝過來。
他那時剛被蕭燼打斷腿,撐著拐杖爬過來。
膝蓋磨出的血染紅了灰燼,卻仍跪在門外,一遍遍地喊我的名字。
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眼淚砸在滾燙的磚頭上,燙出滋滋的響。
“晚晚......晚晚......”
滿宮的人裏,隻有他記得我怕黑,在墳前點了盞長明燈。
隻有他,在我死後,還把我當回事。
可他十九歲那年,因為命定的詛咒。
悄無聲息地死在了自己的寢殿裏,連副像樣的棺槨都沒有。
這一次,換我來護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