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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兒在長街吃了癟,回來之後作天作地摔了一地的碗碟。
彼時我正在屋外曬太陽,她氣勢洶洶,跑來我屋前,讓丫鬟提來兩桶糞水。
“姐姐受了苦,但那地下到底不是活人待的地方。”
“老道士說了,以穢去穢,為了王府安寧,還希望姐姐忍耐著些。”
蘇婉兒說著就要招呼丫鬟往我身上潑糞水,我站起身來,從懷裏摸出一個令牌,戲謔的瞧著她。
“玷汙先皇遺物,按律,當斬。”
“蘇婉兒,你有幾條命,敢來驅我的邪?!”
丫鬟們跪在地上不敢言語,我慢悠悠走到蘇婉兒身前,瞧著她這一身紅衣。
“我沒認錯的話,這件衣裳,還是那年我熬瞎了眼縫製的吧。”
“那年我與王爺情投意合,想趁春舞大典博先皇一笑,以求先皇賜婚我與王爺。於是日夜熬著給自己繡了一件錦衣紅衫,誰承想,我卻在大典前夜被山賊擄走,衣衫不整的扔在鬧市。”
蘇婉兒臉色煞白,有些心虛的看著我。
“獻舞的自然換成了你,你多風光啊,而我呢?為了自證清白,甘願受盡驗身嬤嬤的羞辱和折磨,若非王爺垂憐,隻怕早已死在亂葬崗。”
“所以你們說,到底是誰擾了王府安寧呢?”
話罷我揮揮手,丫鬟們互相遞了眼色,紛紛站到我這邊,提著糞桶看向蘇婉兒。
“你們要幹什麼?!陸冉冉,你敢動我?!”
我憑什麼不敢?
隻是可惜了這件衣裳。
我用帕子掩住口鼻,吩咐道:“潑之前把那件紅衫扒下來。”
“她穿了那麼多年,也該物歸原主了。”
入夜,李明啟讓大夫替我診了脈,確認我是個完好無缺一切正常的活人之後,才終於放心的留在我屋裏。
或許也不是完全放心,因他看我的眼神,仍帶著幾分懷疑。
“李郎還是不信我。”
我悠哉哉梳著頭發,他接過我手裏的梳子,柔聲道:“我隻是覺得,你不似從前溫婉了。”
“溫婉?”
我冷笑出聲,透過銅鏡對上他的眼:“陵墓陰暗潮濕不見天日,我沒瘋,已是托了李郎厚福。”
他替我梳頭的手頓住,語氣無比的愧疚:“是我對你不住......”
“可我不是來聽你道歉的。”
我話鋒一轉,握住了他的手:“我既然回來了,隻想與你共享長生,生生世世再不分離。”
他如今到底是不一樣了,端著一副鎮定從容的語氣:“哦?如何共享?”
“我身上流的便是長生藥,隻要李郎願意,每日飲我心頭血,必得長生。”
“而且......”
我拉著他的手貼近自己的臉,乖順旖旎的蹭了蹭他的掌心。
“老皇帝臨死前,告訴了我鎮國秘寶藏於何處。李郎難道就不動心?”
李明啟蹲下身來,仔細端詳著我。
“什麼秘寶不秘寶的,我隻要你,就足夠了。”
他真謹慎啊,生怕我是新帝派來的探子。
我有些失落的放開他,歎了口氣:
“唉,那年北蕪飲馬湖畔,李郎白衣勝雪......”
“冉冉!”
提及不堪回首的過往,他忽然站起身來,麵色陰騭。
“你累了,先休息吧。”
李明啟走得突然,屋裏空蕩蕩又隻剩下我一人。
也是,誰能想到如今權傾朝野的攝政王,曾經被當做質子扔到北蕪呢?
飲馬湖畔,他衣衫襤褸,替北蕪皇室牽馬牧羊,隻為掙一口粗糠裹腹。
是北蕪公主陸冉冉贈了他一件披風,否則,李明啟活不過那年的冬天。
這是隻有公主和他才知道的秘辛,也是他最不願提及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