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盛夏離開,陳聞安憋不住了,大吐為快:
“段哥,你可長點心吧,林盛夏剛甩個魚鉤,誘餌都沒放,你就迫不及待咬鉤了?”
段聿川呆滯,不確定道:“她剛親我了?”
陳聞安持續輸出:
“剛在北灣我看到林景臣給她打電話了,她突然反悔說不定是跟她那個好養兄又密謀了什麼。你小心點,她是個蠢的,林景臣可不是,他那人心眼子比藕眼都多......”
段聿川終於確定:“她真的親我了。”
陳聞安意識到他苦口婆心一大堆,段聿川壓根沒聽進去,反而咬著鉤,興奮地甩尾巴。
他氣不打一出來:
“......是是是!她是親你了!段哥你要這麼想被人親我也能親你,來親......”
段聿川雙眸微眯,一個眼神殺甩出去,陳聞安話猛地止住。
“嘖,突然感覺有點冷。”他縮了縮脖子,動作誇張地搓搓胳膊。
段聿川:“......”
“行了,別皮。離婚協議書呢?”
陳聞安‘嘿嘿’兩聲,表情嚴肅起來,將協議書遞給他。
“段哥,我不明白。你都已經決定好放手了,今天這一出是?”
段聿川沒立刻回答,接過東西走到碎紙機旁。
開關亮起,隨著‘嗡嗡’的響聲。
林盛夏在意的那兩份離婚協議,全部化成細小的碎末。
“段哥!”
他動作太快,陳聞安沒來得及阻止。
段聿川回頭,解釋道:“聞安,我其實壓根沒想就這麼放手算了。”
陳聞安疑惑:“那你為什麼答應林盛夏離婚?我以為......”
段聿川臉上沒了在林盛夏麵前的溫柔,連周身的氣質都森冷下來。
他坐回辦公椅,左手搭上紗布,似是在回味。
鴉青色的睫毛垂下,遮擋住他眸中的暗色。
他開口,嗓音喑啞:“韓錚年的人發現鉑深裏老頭子殘留的餘黨了,他們跟我的好叔叔搞在一起,想逼我回去。”
韓錚年是他們另一個好兄弟。
陳聞安訝然,騰得起身:“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用。”段聿川拒絕他:
“我那位好叔叔向來喪心病狂,和盛夏名義離婚,也是為了保護她,要是他查到這邊的事情......過段時間我自己回京市,你就留在杭市,以防萬一。”
段聿川計劃的很清楚。
他和林盛夏之間的問題太多,一開始的強取豪奪可能就是個錯,導致後來兩個人越錯越深。
不如借此機會讓她離開緩緩。
等他處理完京市的事,一切塵埃落定,兩個人也好重新認識,重新開始。
雖然現在林盛夏態度轉變的天翻地覆,但計劃勉強也能進行下去,對她多加保護就好了。
至於放手?他從沒想過。
陳聞安眉頭緊鎖,無奈歎息:
“好,我知道了,要是那邊來人了我會注意的。”
也是,他早該想到的。
段聿川想要的東西何時失手過?
尤記得剛掌握鉑深的時候,他根基不穩,且腹背受敵,但凡換個人早就被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可偏偏這人是段聿川,對自己比對敵人還狠的段聿川......
是林盛夏出現之後,段聿川裝的太久,也裝的太像。
差點讓陳聞安忘記了,真正的段聿川壓根就是個內裏瘋批的鬼。
***
這邊,林盛夏剛踏出公司大門,一輛黑色的賓利穩穩停在麵前。
陪在身邊的蔣秘書哪敢怠慢這位祖宗,迅速上前拉開車門,職業假笑:
“夫......林小姐慢些。”
林盛夏麵色如常,道了聲謝,彎腰上車。
車門關上,蔣孝一口氣還沒鬆開,麵前的車玻璃毫無征兆地降下。
他驚了一下,勝在職業素養高,麵上笑容沒崩。
“林小姐是有事要囑咐嗎?”
林盛夏淡聲:“也沒什麼大事,注意點你們段總手上的傷。”
“還有就是,想叫夫人就叫吧,多叫叫,說不定能助力我早點追回你們段總。”
?!
蔣秘書心裏驚濤駭浪,蔣秘書麵上職業微笑。
“哦最後一句,蔣秘書,下次別僵笑了,好假。”她委婉吐槽。
這次車窗再沒落下,賓利飛馳而去,揚起的灰塵落了些在蔣孝的皮鞋上,灰蒙蒙的。
這下子他是真笑不出來了。
他被林盛夏幾句話衝擊的有點懷疑世界。
夫人讓喊夫人了?
夫人還說要追段總??
蔣孝像是剛馴服四肢的猿人,同手同腳,魂遊著回了公司。
罪魁禍首林盛夏對此毫不知情。
她正捏著手裏不停震動的手機,似是麵對洪水猛獸,表情十分抗拒。
林盛夏合上眼皮。
再睜眼,眸中的複雜情緒已然被藏好。
鈴聲停止響動,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溫潤男聲:
“夏夏,哥哥給你打了兩個電話了,怎麼這麼久才接?”
林盛夏指尖攥到發白,克製地回了兩個字:
“有事。”
林景臣倚在辦公椅上,得了她簡短的回答有些詫異。
往日,林盛夏和他通電話總要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在他麵前撒嬌賣乖,臨掛斷也是依依不舍的。
林盛夏有多麼依賴他,他是知道的。
林景臣覺得林盛夏今天有點奇怪。
他取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隨手丟在桌子上,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微微眯著眼,眺望窗外高聳的段氏集團大樓,表情不帶一點暖意,語言卻裝的溫和:
“是今天心情不好?夏夏願意和哥哥說說嗎?”
林盛夏:“......”
她猛得將手機一翻,屏幕朝下扣在座椅上。
呼吸聲略顯急促,怨恨的情緒在瓶口晃晃蕩蕩,幾乎快要溢出。
前世,她就是被林景臣這幅好哥哥的形象哄騙,一步步踏進他精心鉤織的陷阱裏。
用了一腔真心,換來的隻有利用,和無盡的欺騙......
林盛夏自小就知道她是被林家父母收養的孩子。
他們壓根沒打算瞞著她,在她還沒懂事的時候,就總是將這份恩情掛在嘴邊。
“要不是我心善,你早就餓死凍死在路邊了,你該一步一跪方圓寺的台階,求我長命百歲,榮華富貴。”
“我是你救命恩人,可比你沒心沒肝的爹媽重要多了!”
......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這就是林盛夏從小聽到大的話。
在林家,她不能拒絕他們的任何要求,但凡有一點不遂他們心意,她就會被家法處置。
那是獨屬於她一個人的家法。
關在林家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室,被罰手抄上萬遍‘知恩圖報’四個字。
地下室沒有窗戶,裏麵的空氣和死了一樣讓人呼吸不暢,甚至連盞燈都沒有。
林盛夏每次隻能用管家丟給她的老舊煤油燈,來驅散些黑暗。
一盞煤油燈,一根筆,幾張紙,牆麵斑駁的地下室。
她隻能埋著頭,宛如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不知疲倦,一直重複抄寫下那幾個字。
這樣的場景,她不知道經曆了多少遍。
到現在,隻要回想起這件事,地下室那股陰冷潮濕的黴味會立刻充斥滿她鼻腔,讓她感到惡心,反胃。
林家沒有人會在乎她的感受,除了回國之後的林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