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步行了幾個街區才回到家。
身上的涼茶已經風幹,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散發著一股酸腐的氣味。
我把自己泡在浴缸裏,一遍又一遍地衝洗,仿佛這樣就能洗掉今天所受的屈辱。
可那屈辱,早已刻進了骨子裏。
晚上,我的手機響了。
是柳豔發來的彩信。
十幾張照片,全是她和周振生今天下午逛廟會的親密合影。
他們一起吃糖葫蘆,一起撈金魚,周振生背著她,笑得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最後一張照片,是那個被她搶走的羅盤,被隨意地丟在一個小吃攤的油膩桌子上,旁邊是一堆吃剩的骨頭。
照片下麵,附著一行惡毒的文字:
【你這個克夫的喪門星,守著一堆破爛有什麼用?活該你家祖墳長草!】
我氣得渾身發抖,將手機狠狠地砸在了牆上。
手機屏幕四分五裂,就像我那顆早已破碎不堪的心。
我請了假,在家裏躺了兩天。
第三天,周振生回來了。
他提著一盒城裏最有名的糯米定魂糕,小心翼翼地放在我麵前。
這是我從前最愛吃的點心。
我看著那盒糕點,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我一邊哭,一邊抓起糕點,狠狠地塞進嘴裏。
甜膩的味道混合著苦澀的淚水,嗆得我不住地咳嗽。
“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周振生坐到我身邊,笨拙地替我拍著背。
他又開始哼哼唧唧地喊腿疼。
這是他癱瘓前的老毛病了,每次發作,我都會給他按摩。
我看著他像個孩子一樣撒嬌的樣子,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從前。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依賴我,信任我。
雖然我們隻有一紙婚書,從未去領過那張法律意義上的證明,但我從未懷疑過我們的感情。
可如今,他心裏眼裏,都隻有另一個女人。
“活該。”
我推開他的手,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他愣了一下,隨即像隻被拋棄的小狗,委屈地看著我。
這副模樣,又讓我心軟了。
第二天,他拿出一個用紅布包著的東西,遞到我麵前。
“青禾,對不起,羅盤我給你拿回來了。”
我打開紅布,碎裂的羅盤被他用膠水胡亂地粘在一起,歪歪扭扭,醜陋不堪。
我的心又是一陣刺痛。
他從身後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頭頂。
“青禾,別生氣了,我們好好過日子,行嗎?”
他的呼吸噴在我的耳廓,帶著一絲乞求。
我僵住了,沒有推開他。
他以為我原諒了他,低頭想來吻我。
就在他的唇即將觸碰到我的瞬間,他卻下意識地偏開了頭,最終,那個吻落在了我的額頭上。
那是一個充滿了疏離和抗拒的吻。
我瞬間清醒了。
有些人,有些事,回不去了。
我輕輕推開他,平靜地看著他的眼睛。
“周振生,我放你自由。”
“我們......分開吧。”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你說什麼?”
我還沒來得及重複,他的手機就瘋狂地響了起來。
是柳豔打來的。
他一接通說了與我分開的事兒,柳豔尖銳的罵聲就從聽筒裏傳了出來,刺耳得讓我皺眉。
“周振生!你什麼意思?那個掃大街的要把你甩了?我告訴你,我柳豔不要她扔掉的破爛!”
“你想跟她分?門都沒有!我偏不讓你們如意!”
“你等著,我去你家鋪子‘拜拜’你家那位寶貝姑婆!”
電話被狠狠掛斷。
周振生臉色煞白。
我卻心裏一沉,有種不祥的預感。
第二天一大早,周振生早就跑沒了影。
我心中不妙,猛地衝向家對麵的鋪子!
果然,我還是晚了一步。
柳豔正坐在鋪子中央的太師椅上,悠閑地嗑著瓜子。
而周振生,就站在她身後,殷勤地為她扇著風。
在他們腳下,是我那隻被粘好的羅盤,此刻,已經被鐵錘砸得粉碎!
“你們幹了什麼!”
我目眥欲裂,聲音都在發抖。
柳豔吐掉嘴裏的瓜子皮,慢悠悠地站起來,拍了拍手。
“幹什麼?給你家這破玩意兒開開光啊。”
她撿起地上的鐵錘,還想去砸最後一塊碎片。
“住手!”
我瘋了一樣撲過去,用身體死死護住那塊碎片。
鐵錘重重地砸在我旁邊的青石板上,火星四濺。
周振生總算還有一絲良知,衝過來拉開了柳豔。
我抱著那塊冰冷的羅盤碎片,像抱著一個死去的孩子,絕望地質問他。
“為什麼?周振生,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躲開我的眼神,囁嚅著說出了一個讓我永生難忘的理由。
“青禾......柳豔她......她懷孕了。”
“她找人算了命,說這羅盤沾了陰氣,會衝撞到孩子。所以......所以必須砸了,才能為孩子改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