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的呼叫聲突然爆發,像開水沸騰。
其中最為尖聲的是許春蘭。
她撲到昏迷的我麵前,無助且迷茫。
救護車很快到了,醫生和護士抬我上了擔架。
“通知她家屬來!”護士急聲道。
許春蘭連忙上了救護車,“我就是,我是她媽媽。”
旁邊的許多同學都震驚到了。
包括我。
這是許春蘭第一次在這麼多外人麵前承認我是她女兒。
這二十年,我們如同像個仇人一樣相處。
可是現在她卻慌亂得在眾人麵前哭泣。
因為我。
醫生診斷了我並非簡單的中暑或者低血壓暈倒。
“她是不是有心臟病?”搶救之餘,醫生重重的歎了口氣。
聽到這句話,許春蘭臉色都蒼白了。
她拿起我的包,翻找,終於找到那張被我用膠帶粘好的體檢報告單。
那上麵赫然寫著一句“患者患有較為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不可劇烈運動,否則危及生命。”
蓋章是同城的三甲醫院。
而她似乎終於想起來了,我爸爸工作的醫院在另一個位置。
所以,體檢報告單是真的。
不是走後門。
我如今已經靈魂出竅,飄在地上,旁觀這混亂的一切。
我看著許春蘭捧著體檢報告單嚎啕大哭。
看著我的肉體被送入搶救室,幾個小時後又被送入太平間。
醫生搖頭,沉重道,“她有很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怎麼能參加軍訓這種高強度活動?”
“這孩子幾乎是當場死亡。”
許春蘭似乎老了十幾歲,她悔恨的哭了好幾天。
我很訝異。
我以為麵對我的死亡,她會像過去每次看到我受傷時那樣無動於衷。
沒想到她會因為我而哭,而且哭得那麼傷心。
辦完我的葬禮,她強撐著去學校處理手續。
沒想到辦公樓吵吵鬧鬧的,一個阿姨帶著金光閃閃的錦旗到處找人。
“我是來找一個叫許昭昭的同學,她人特別好。”
“幾天前我來學校給女兒送完東西後,不小心在校門口摔倒了,左腿骨折。”
“是這個小姑娘幫我送到醫院的!”
聽到許昭昭這三個字,許春蘭猛地抬起頭。
她看向左腿綁了石膏的阿姨,眼淚唰的流下來了。
她這才明白我當時並沒有騙人。
我並不是撒謊成性的人。
一切都是她單方麵的責怪誤解。
可是有什麼用呢。就算她再悔之晚矣,我都已經死了。
許春蘭接過阿姨的錦旗,哽咽回答,“我是昭昭的媽媽。”
阿姨期待一笑,“那昭昭同學人呢,能不能讓我當麵道謝啊?”
許春蘭瞬間淚如雨下。
她抱住錦旗,當著眾人的麵低聲哭了起來。
說出口的話也破碎不堪。
“昭昭......死了......”
“被我在七天前害死了......”
許春蘭徹底消沉下來。
她辭去了工作,每天拚命看電腦,似乎在查閱什麼資料。
直到半年後,她賣了房子,取出所有的積蓄。
我這段時間隻能像個幽靈一樣跟在她身後。
並不明白她要幹什麼,直到看到她走入偏僻郊區的研究所。
“我要回到十年前離婚那天,我要和昭昭重新生活。”
“我要重新養一遍昭昭,給她幸福的童年和完美的媽媽。”
她對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員說道,隨後走入一個機器中。
我意識到那似乎就是時光機。
許春蘭想要回到十年前離婚那天,我知道為什麼。
離婚前我們是無比幸福的一家人。我和她的母女關係是在離婚後徹底破裂的。
我和她兩個人生活,她收起慈母的模樣,對我無比苛待。
紅色按鈕按下,時光機裏的許春蘭瞬間消失。
而我也渾身一輕,瞬間消散。
包括所有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