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圍竊竊私語此起彼伏。

顧沉舟盯著蘇妄用帕子裹住自己的手，她指尖抖得反常。

忽然，宋楚瑜抓起桌上的紅酒瓶，暗紅色液體順著他的發絲、脖頸流下，在白襯衫上洇開狼狽的痕跡。

他望向蘇妄，嘴唇發抖：“妄姐，這樣......你老公解氣了嗎？”

“夠了！”蘇妄猛地攥住顧沉舟的肩膀，指節幾乎掐進他皮肉，“還不帶他去換衣服？”

她的側臉繃得極緊。

顧沉舟忽然想笑——她眼底的心疼藏得太淺，連指尖都在替她撒謊。

“夠了！”

“還不快來人帶他去清理傷口？”

她大概，是心疼了吧。

到了車上，蘇妄問他，“解氣了嗎？”

顧沉舟被她逗笑了，笑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怎麼？”

“你心疼他了？”

蘇妄聞言猛地抬頭，眼底閃過慌亂：“阿舟，你知道我愛的隻有你......要不是因為孩子，我根本不會——”

“去照顧他吧。”顧沉舟打斷她，手中的碎鑽硌得皮膚生疼，卻讓他莫名清醒。

“他在等你呢。”

蘇妄神色驟變，她的手指攥得他生疼，卻又驟然鬆了力。

“阿舟，等我回家我們好好談......”

話音未落，車門就被重重推開。

“回家？”他望著她下車的背影，忽然笑出淚來。

他們哪裏還有家？

第二天，顧沉舟天未亮就醒了。

他睡眠向來不好，從前蘇妄總會燉安神湯，如今她心裏裝著別人，早忘了這事。

幸好，他還有工作。

但讓他卻沒想到宋楚瑜作為飛行嘉賓出現。

以宋楚瑜的咖位本不夠格，顯然是蘇妄在背後推動。

宋楚瑜向他走來，掛著標準假笑擁抱他：“真是多虧了妄姐牽線，我才能和沉舟哥上同一個節目。”

顧沉舟攥緊衣角，在鏡頭前扯出苦笑。

他不想麵對這張臉，卻因合約不得不硬著頭皮錄製。

節目中，主持人要求給“置頂聯係人”打電話。

顧沉舟的置頂仍是蘇妄。

直播幾百萬觀眾盯著，他騎虎難下，隻好摸出手機，盯著那個備注“老婆”的號碼發怔。

聽筒裏的嘟嘟聲像重錘敲在心上。

他心裏竟然還有一絲期待。

可直到數到第47秒時，通話自動掛斷，也無人接聽。

“咳......可能顧老師要找的人在忙？”主持人尷尬地清清嗓子。

“需要再試一次嗎？”

顧沉舟搖搖頭，拇指在留言框上懸了又懸，最終還是空空地劃了過去。

“可能是信號......”主持人話沒說完，就被宋楚瑜的手機鈴聲打斷。

那邊電話剛接通，宋楚瑜就故意壓著嗓子，語調輕佻：“喂——”

變聲處理過的女聲帶著笑意漏出來：“怎麼了？”

短短三個字，尾音上挑的弧度，連說話時胸腔震動的頻率，顧沉舟都再熟悉不過——那是他的妻子，蘇妄。

“今天錄節目好開心啊......”

“開心就好，你要注意休息，別累著自己，要記得多喝水，要記得......”

宋楚瑜哼了聲，帶了點撒嬌的意味：“我就知道你又要說我。”

蘇妄低聲笑了。

顧沉舟聽見有人起哄：“哎呦，真是的，羨煞旁人啊。”

連彈幕都在不斷地刷著“好甜好甜！”之類的感歎。

顧沉舟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甜嗎？可為什麼他的心裏卻這麼酸澀呢？

宋楚瑜眼尾掃過顧沉舟煞白的臉，故意拖長聲音，“對了，沉舟哥也在呢，要不要跟他打個招呼？”

電流聲裏傳來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替我問個好。”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連主持人也立刻來了精神：“哇，這位女士居然還認識顧沉舟哥？方便透露一下她和你們二位的關係嗎？”

宋楚瑜輕笑道：“她呀，是對我很重要的人。”

在一片起哄聲中，顧沉舟垂眸盯著自己交握的手指，指節因用力泛出青白。

他的喉間泛起澀意：“我們......不太熟。”

鏡頭掃過他攥緊的指節，泛出青白。

等下了節目，顧沉舟就回到了自己的化妝間。

誰知坐下還沒一會兒，門就被推開了。

他一抬頭，就與蘇妄對上了視線，不過一瞬便移開。

“阿舟。”

鏡中映出女人冷豔的臉，她兩步跨到他身後。

“還在為我沒接你電話生氣？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在開會，我真的沒注意......”

是啊，她接不了他的電話，但宋楚瑜的電話，她卻照接不誤。

見他沒反應。

她繼續柔聲哄道，“你看我現在不是過來賠罪了嗎？”

顧沉舟都懶得拆穿，她哪裏是來和他賠禮道歉的？分明是來看宋楚瑜，順道來看他兩眼罷了。

蘇妄伸手想攏他額前的碎發，指腹剛觸到耳後皮膚，他便猛地偏頭。

她的手懸在半空，指尖微微蜷起，有些尷尬地默默收回。

“你等會回家有事嗎？”她的聲音突然放軟，指尖輕輕碰了碰他攥緊的拳頭。

他睜開眼，看見她咬著下唇，一看就是有事相求。

“怎麼？”

“我最近孕吐厲害，吃什麼都惡心......你以前不是研究過孕婦食譜嗎？”

這句話像根細針紮進心臟。

他猛地抬頭，撞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緊張。

他準備了那麼久，手機裏收藏了那麼多食譜。

就是想著等她懷孕時派上用場。

可現在呢？

“蘇妄。”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像樣，“你要我幫你和別人的孩子列食譜？”

“爺爺說必須保證營養......”她別過臉去。

“你知道我沒得選，但是沉舟，你要信我，我愛的讓一直都是你！”

顧沉舟盯著她泛紅的眼，忽然笑了。

在她心裏，他不過是個隨叫隨到的工具人，連嫉妒的資格都沒有。

“好。”他輕聲答，“等會讓助理發給你。”

她眼睛亮起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指尖帶著慣有的親昵。

他卻在她觸到發絲的瞬間起身，木凳在地麵拖出刺耳的聲響。

走廊傳來腳步聲，她猛地收回手，動作快得像是被燙到。

“趙叔在樓下等你，我......”她頓了頓，“今晚楚瑜要陪我去醫院做產檢。”

產檢。

這兩個字像重錘砸在心上。

顧沉舟的喉間泛起腥甜。

“嗯。”他聽見自己說，“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