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稱呼令謝沉舟呼吸一沉。
看著他眼中升起的猶豫,柳卿卿適時從門外跪到我麵前,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般簌簌落下。
“謝夫人,我知道你對我拆穿你的陰謀懷恨在心,可孩子是無辜的啊!求你高抬貴手,給我姐姐留下一個孩子,我柳卿卿必定結草銜環以報大恩!”
“剛才我路過祠堂,姐姐的牌位都流出血淚,一定是今天那個孩子去世令她難過了!”
牌位是謝沉舟的逆鱗,果然他聲音立刻充滿怒火。
“許知年!你害她們喪命,如今又讓她們在地下都不得安生,你該死!”
他將我粗暴地拖進祠堂,指著上方的四個牌位。
“今天你就跪在這裏,三跪九叩向她們請罪,什麼時候天亮了,什麼時候再起來。”
“她們的孩子要我三跪九叩還,那我的孩子又該怎麼算呢?”
沒忍住攥緊謝沉舟的褲腳,我問出口。
為了青梅的四個胚胎,謝沉舟拿掉了我盼了八年的孩子。
是個成型的男孩,七個月剛拿出來時還活著,小貓似的嗚咽幾聲就被掐滅。
無數次午夜夢回時驚醒,那幾聲哭啼成了我最深的噩夢。
謝沉舟腳步頓住,在原地站了許久,卻始終沒有回頭。
淩冽的寒風中,他的話卻比風更刺骨:
“有你這樣的母親,它不如早點投胎去有福之家。”
手驟然鬆開,我心底對謝沉舟最後一絲感情也灰飛煙滅。
那一晚,我對著牌位叩了三千個響頭。
也是那一晚,新移植的孩子胎死腹中。
謝沉舟氣急敗壞地召集最頂尖的試管醫生,卻在看到針管裏的麻藥開口:
“微創試管而已,別給她打麻藥。讓她在意識清醒的時候記住這些痛。”
“我要讓她再不敢對孩子下毒手。”
醫生麵露同情,卻不得不照做,“對不住了,太太。”
我臉色煞白,哪怕咬出滿嘴的血,也一聲不吭。
謝沉舟不知道,過去一年我早嘗過痛得生不如死的滋味。
移植的痛,鐐銬嵌進手腕的痛,褥瘡腐蝕掉整個後背的痛。
都敵不過噬骨剜心的痛。
我爸的監控視頻被懸掛在地下室中央,不是出於關心,隻為吊我一口氣。
“你掙紮一次,你爸監護儀就斷電十分鐘,看是你命硬還是他命硬!”
三十天,四十五針,我像個沒有生命的木偶隨他們隨意擺弄。
直到第四十五次終於成功時,我已經瘦得隻剩一把骨頭。
渾渾噩噩中,我聽到外麵在放煙火,家裏的傭人們忙碌地從地下室門前走來走去。
“這次兩位小少爺的滿月宴,太太不參加嗎?”
“地下室那位啊?什麼太太,不過是個生孩子的機器罷了!這謝家早就是柳小姐當家啦!”
她們毫不掩飾話裏的諷刺,擺明了就是說給我聽的。
我並不在意,隻從破損的床板中拿出一個用手挖出的木碑。
輕聲開口:“寶寶,生日快樂。”
突然從旁邊伸出一隻手,將那塊碑驟然打落。
“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你那死鬼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