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看到的是顧硯州那張憔悴不堪的臉。
他顫抖的手指輕撫過我的額頭,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腦震蕩,腿部輕微骨裂,小臂燒傷,但......都不太嚴重。”
他每說一個詞,喉結就滾動一次,
“別怕,我請了最好的專家,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我忽然想笑。
明明他已經選了沈婉婉,卻還要在我麵前假扮深情。
顧硯州卻好似根本沒察覺到有何不妥,像之前很多次那樣端起手裏的粥,往嘴邊吹了吹。
當勺子遞到唇邊時,我別過了臉。
瓷勺砸在床頭櫃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顧硯州猛地站起:
“你又鬧什麼脾氣?我都說了你還是顧太太,婉婉不過是個生育的工具!”
“我媽心臟不好,我就想圓她抱孫子的夢,你怎麼就不能體諒體諒我呢!”
以往,他隻要搬出“我媽”兩個字,我就會順著他。
甚至還會不停地檢討自己,想盡辦法討好他們一家人。
但此刻,望著他猩紅的雙目,我卻隻想告訴他:
我體諒,所以我們離婚吧。
可話還沒說出口,顧硯州的手機便響了。
“好孕婉婉”的來電顯示在屏幕上歡快閃爍。
顧硯州的表情瞬間放軟,連聲音都輕了下來:
“寶寶不配合做產檢?別哭,我這就來。”
病房門被他匆忙推開,又重重合上——
仿佛將我們這些年的情分徹底隔開。
我麻木地摸到手機,指尖在一個熟悉的號碼上停留了片刻。
“哥,”
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那個出國的機會,我還能去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瞬間染上了一層怒氣:
“是不是顧硯州欺負你了?我現在就訂機票回國......”
我搖搖頭,打斷道:
“不用,是我不想要他了。”
長久的沉默後,那邊輕歎了口氣,
“好,我去給你辦手續。最遲一周,你就可以離開了。”
顧硯州最終還是一去不返。
三天後,我獨自辦理了出院手續。
還沒進門,就聽見沈婉婉對著顧硯州撒嬌,
“硯州哥,你更喜歡男孩還是女孩?也不知道咱們的寶寶是男是女......”
顧硯州的回答溫柔得陌生:
“都喜歡。是男孩,就叫顧承康,是女孩,就叫顧安安。隻要我們一家三口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好。”
我放在門把上的手一僵。
原來,他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原來,他這麼渴望一家三口。
可為什麼以前他總是告訴我,他一點都不想要孩子,他隻想要我?
他要是早點說,我早就識趣地離開了。
眼淚砸在手背上,燙的心也跟著抽痛。
我在門外,將眼淚擦了好多次,才終於擦幹,又深吸一口氣後,這才推門進去。
見到我,顧硯州下意識地放開了摟著沈婉婉的手,快步走過來想要扶我:
“念惜,對不起,我、我忘了今天是你出院......”
我不動聲色地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強壓住心頭的痛,回了句“沒關係”。
轉身艱難上樓時,我倔強地將脊椎繃得筆直,生怕一鬆懈整個人就會垮掉。
可推開房門的一刹那,我的呼吸還是忍不住一滯。
不過幾天工夫,我房間的奶油色裝飾,竟然全都被刺眼的玫紅色覆蓋。
梳妝台上,我的香水被替換成孕婦維生素;
衣櫃裏,懸掛的不再是我的衣裙,而是蓬鬆的孕婦裝。
沈婉婉不知何時貼到我身後,身上飄著甜膩的妊娠油香氣:
“念惜姐,不好意思啊。”
她指尖輕撫著肚子,笑得驕傲又肆意,
“硯州哥說主臥陽光好,寶寶會喜歡,就讓我搬過來了。”
我死死盯著牆上被撕下的結婚照,聲音輕得發飄:
“那我的東西在哪兒?”
下一秒,顧硯州沒好氣的聲音猛地從身後傳來,
“你是在跟我鬧脾氣?說了多少遍孩子最重要!婉婉現在孕晚期,我肯定得陪著啊,你就不能懂事一點?”
我閉了閉眼,不願再爭辯,隻是再次重申,
“我問的是——我的東西在哪兒?不是你住在哪兒?”
顧硯州呼吸一哽,眼神閃爍地打量我,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而此時,沈婉婉高聳的孕肚刻意蹭過我的傷臂,假裝當起和事佬:
“姐姐別生氣呀~你的東西都搬到樓下保姆間啦,正好你腿不舒服省得爬樓。”
我一刻也不想多待,轉頭就往樓下走。
畢竟,我現在唯一需要的,隻有能讓我離開的證件。
至於其他,連人帶物,我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