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府,蘇青山的爆吼和嗬斥聲衝刺著整個正堂。
“孽障,她可是你親妹妹,你怎麼能讓奴才將她發賣?我打死你這孽障!”
蘇母等人緊隨其後,聽到這話果然心生一震。
“老爺......”
“不許求情,今日老夫差一點便要被禦史彈劾。這是你教出的好兒子!”
“父親,是這個賤人撒謊!我沒有讓人將她賣掉,我隻是讓他們給她點顏色看看,無非是在莊子上給她點苦頭吃,誰讓她之前那麼欺負表妹的。”
“還敢狡辯!”
聽到這話蘇父更氣,鞭打的更狠了。
而蘇禾在一旁聽到這些話隻覺得諷刺。
給她點苦頭?
“二哥是說吃的是餿掉的飯菜,喝的是發黴的茶葉,住的是漏風的柴房,以及寒冬臘月要自己在冰湖中清洗衣物嗎?
那妹妹多謝二哥照顧了,若不是二哥這般照顧,他們怎麼敢對我下手,甚至膽大妄為的將我賣掉,差一點便再無天日了!”
蘇禾那雙凍的通紅的手指,無一不告訴眾人她說的都是真的。
她的話宛如一滴水漸進了油鍋,一下戳到了蘇父的痛處。
他雖對府上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他卻更看重蘇府顏麵。
如今親兄長對親妹妹下此狠手,還鬧的人盡皆知,此事如何收場?
“你這孽障,那可是你的親妹妹,她還是未來世子妃,如今人人皆知她被賣掉,你讓她將來如何是好?讓我蘇府臉麵如何安置?”
蘇明江也看到了那雙手更聽到了那些話,他壓下一股說不出的不適感,麵對蘇青山的震怒隻倔強般嘴硬。
“她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說不定,就是故意做戲裝可憐......”
“你這蠢貨,還敢狡辯......”
見蘇父再次動怒,一直隱忍的白琉璃總算有了發揮餘地。
她掩麵哭泣立刻跪下:“姑父,求您別打二表哥了,怪我,都怪我,二表哥若不是為我出氣也不會鬧出這麼大的烏龍。更害得姐姐清白不保被賣去那等之地。如今外界人人皆知姐姐被賣,姐姐的清白......這可如何了得啊!”
今日她受了那麼多委屈,她必要釘死蘇禾,讓她清白掃地!
蘇父也是神色一懼,一副打量的眼神看向蘇禾。
而蘇母突然衝上去拉開了蘇禾的衣襟,似雪肌膚上的斑駁痕跡那般醒目,過來人的她頓覺呼吸一滯:“孽障,你到底是不是完璧?”
滿堂寂靜,所有人都盯著蘇禾。
就在此時——
“老爺,長公主的轎子到門口了!”
銀狐大氅,東珠鳳冠,華光攝人。
先皇在時,她是親封的長公主。
當今篡位後,她依舊被封為長公主,兩代帝王,恩寵未變。
隻可惜五年後,她會被亂軍清君側為由,斬殺殿前。
如今,蘇禾看到對自己極其不喜的未來婆母,眼底隻剩冷意。
前世那一道和親聖旨就是她親自求來,旁人隻說她大義淩然,為了國家,連自己未來兒媳婦都舍得。
就連陛下也感念她為國為民仁義,長公主恩寵更盛,一時風頭無兩。
可實際如何她心知肚明!
她不喜歡蘇禾,但又顧忌婚事乃是婆母遺願動彈不得,故此才借和親由頭打發蘇禾,百利而無一害。
此時,長公主帶著承安侯一來便立刻發怒:“堂堂世子妃竟被賤奴發賣!如今鬧的滿城風雨,蘇尚書——你是要讓我侯府與長公主府,淪為笑柄嗎?”
長公主鳳眸含煞,聲如寒刃。
滿堂死寂,無人敢言。
最後還是沈南塵打破了僵局:“母親,此事恐有誤會。”
誤會?
白琉璃錦衣華服,珠翠滿身;而蘇禾一襲素襖唯有一支銀簪束發,這哪裏是尚書嫡女?
分明連寒門女子都不如!
長公主鳳目如電,指尖重重叩在案上:“好一個誤會!惡奴之主穿金戴銀,正經嫡女反倒寒酸至此——蘇府,當本宮眼瞎不成?”
“惡奴之主”四個字如驚雷炸響。
白琉璃整個人如墜冰窖,冷的發慌。
沈南塵見母親發怒且已波及白琉璃,他急步上前解釋:“母親明鑒,琉璃心地純善,此事定有隱情!”
“隱情?”
長公主怒極反笑,反正她也不喜這婚事,不如借此為由作罷,金護甲劃過案麵發出刺耳聲響:“既有隱情,那這婚事就此作——”
“不可!”
沈南塵失聲打斷,婚事若作罷他與琉璃就更難了,沈南塵目光急切地轉向承安侯。
一直沒說話的駙馬承安侯端坐如鬆,四旬年紀仍見俊朗風姿,他輕叩茶盞,眼底暗芒浮動。
而一旁的蘇尚書後背早已浸濕,長公主——她可是先皇的親妹妹,可是卻幫了當今這個堂兄篡位成功,此事雖然被掩下,可卻並不是秘密。
這棵大樹,他蘇家攀了十七年!
如今要被舍棄?絕不行!
蘇青山也向著承安侯求情:“侯爺,此事關乎兩府顏麵,萬望三思!”
堂內空氣驟然凝滯。
而蘇禾始終垂首而立,無人看見她唇角那抹淬了毒的笑。
承安侯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停在長公主身上:“殿下,婚約乃老太太遺願,還望三思。”
話音落地,眾人鬆了一口氣。
長公主雖顧忌承安侯顏麵,可還是心生不滿:“蘇禾被賣,清白有損,如何配得上我兒?”
就在蘇尚書一籌莫展之際,一直未開口的蘇夫人突然撲跪上前。
“殿下,那不如讓琉璃代嫁,臣婦願將她記在名下作嫡次女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