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葉枝敗,寒風凜冽,庭院隻伶仃幾點梅花。
瓷器碎裂的聲音打破這死一般的寂靜。
眼前嬌媚的女人輕輕將地上的碎片踢遠,眼裏是藏不住的得意。
「沈姐姐,這藥燙得我手都紅了,你不會怪我吧?」
我趴在床頭,連抬眼看她的力氣都沒有。
「姐姐你怎麼不看我啊?」
她走到床邊,滿身的脂粉氣味讓我感覺呼吸更加苦難。
「這是世子新給我的鐲子,好看嗎?」
她拉開衣袖,細白手腕上套著瑩潤的白玉鐲,是薑青棠最喜歡的。
饒是到現在,心仍如刀割般疼痛。
薑青棠在時,不見他多歡喜。
直到我與他大婚之日,薑青棠自縊而亡,他才悔之晚矣。
隨即將所有的錯怪在我身上,他恨我入骨,極盡冷待。
我以為精誠所至,終能金石為開。
五年換來的是積勞成疾,纏綿病榻。
我一病倒,他迫不及待迎接外室進門。
那外室跟薑青棠七分相似,他對她百般疼愛。
那外室嫌我還撐著一口氣,可我不甘心就這麼死了。
我從胸腔裏擠出一句話:「你這麼做,就不怕東窗事發,被侯爺和世子發現......」
她眨眨眼,而後發出銀鈴般的笑。
「姐姐你真是病糊塗了,我敢這麼做,自是世子示意噠。」
不,不可能。
我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吱呀—
門被推開,來人滿是嫌棄地揮動衣袖。
「阮娘,此處晦氣,你還是少來為好。」
原還在榻邊的人飛撲進甄惟危的懷裏,她溫聲軟語跟他撒嬌。
「世子,妾的手指都燙紅了。」
他心疼地握住她手:「這藥她不喝就罷了,你管她作甚?」
她委屈:「可沈姐姐快要病死了,我不忍心。」
他毫不在意,甚至厭惡看了我一眼。
「死了才好,死了就能給我的阮娘騰位置。」
他們視我為無物,放肆的卿卿我我。
我扯著身下的錦被,所有的痛和不甘都變成了怨恨,不知哪來的力氣喊出一聲。
「甄惟危!」
那二人才注意到我,阮娘哎呀一聲。
「世子,姐姐還在看著呢。」
甄惟危皺著眉,許是我的麵目實在猙獰難看,他捂住阮娘的眼睛。
「阮娘別看,臟了眼。」
他將人轉過身去,一臉冷漠朝我走來,垂眸看著我。
我死死瞪著他,就算恨他,還是想要乞求他救我。
可他卻扯過我身上的錦被,將我整個人蓋在錦被下。
「露出這般醜惡的嘴臉,是想惡心我和阮娘?」
「事到如今,你還這麼惡毒!」
我本就呼吸不暢,被錦被覆蓋,更覺窒息。
「天冷了,多給沈姐姐蓋一層被子吧。」
隔著錦被我聽見她的聲音,隨後身上一重,仿若有千鈞重的物什壓在我身上。
空氣稀薄,胸腔像被一隻手緊緊捏住,我想要掙脫卻沒有一絲力氣。
無盡的絕望和恨意下,我徹底斷了氣。
意識飄在半空,我看見兩個侯府下人一臉嫌棄抬著被錦被包著,已經沒了生氣的我。
「真晦氣。」
「趕緊扔了吧,小心被纏上。」
他們隨意將我扔在飄滿雪的巷尾,與我同眠的是被凍死的流民。
車輪壓過白雪,留下一輪長痕,有人自車而下。
輕輕一聲歎息。
「將他們好好安置。」
又是一年春和景明,我從床榻驚醒,心有餘悸扯開身上的錦被。
那是,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