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數第七天,祝瑤終於從耳房裏出來了,她剛走進庭院裏,就看見了最不想看見的人。
溫翰和白薇薇坐在馬車裏,目光觸及她的時候,冷得像冰刀子紮過來。
“上馬車。”他伸手攬住白薇薇,聲音卻不帶一絲感情,“你該償還些什麼了。”
祝瑤忐忑不安,待察覺到馬車駛向的是溫翰父母墓地的方向的時候,頓時大驚失色。
恐懼如同一條小蛇,慢慢纏滿了她的一整個心臟。
她還不清楚自己麵臨著什麼,但正因未知,所以更加恐懼。
車子不急不慢的行駛著,一路上,白薇薇和溫翰說說笑笑,目光偶然掃到自己的時候,卻是冷的。
祝瑤假裝聽不到看不到,心裏還是酸澀起來。
到了墓地,溫翰先接白薇薇下了馬車。等祝瑤下了馬車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沒了血色。
從馬車所在的位置到墓地還有百米,而這條百米之路上,被布滿了鋒利的針。
溫翰摟著白薇薇,冷笑道:“祝瑤,祝家害得我家破人亡,幾條人命難抵我心頭之恨,如今該你償還的時候了。”
他轉而望向那條針路,“你赤足走完這條路,跪在我父母麵前磕七七四十九個響頭以示懺悔。”
祝瑤渾身打顫,但她知道溫翰的性格,拒絕的下場隻會比這種懲罰可怕十倍百倍。
接觸到針尖的一瞬,密麻鑽心的痛從足底傳到心尖,她似乎感受到針尖與骨肉摩擦的聲音,令她牙齒顫栗,忍不住哀呼。
溫翰與白薇薇站在墓碑前看著她,她哀嚎一聲,便會聽見他們的忍不住的譏笑,於是隻能咬著牙忍著。
一百米的路走了半個時辰,到墓碑麵前的時候,她的整個腳掌都已經血肉模糊,爛得不成樣子了。
祝瑤疼得冒冷汗,落進眼睛裏再滑下來,一時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
她跪伏在地上,幾乎感受不到雙腳的存在,但疼痛卻是真真實實的。
墓碑前,溫翰摟著白薇薇,嗓音溫柔清晰:“父親、母親、祖母,孩兒終於找到了一聲的摯愛,今日特意帶她來見你們。”
白薇薇從食盒裏拿出糕點,親自供奉了起來,“翰哥哥的親人也是我的親人,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翰哥哥的。”
白薇薇說完,溫翰的聲音立刻變得嚴厲起來,“害我們家破人亡的人我已了結,這是仇人之女,我特地帶來讓她在你們墳前懺悔。”
言罷,他看向祝瑤,眼神像是在看一隻螞蟻,“磕頭。要跪正坐直,要周全。”
祝瑤艱難地挺起腰身,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個頭。
此後四十八個叩首,一禮未曾偏廢,她的額頭青腫、流血,血流到蒼白的臉上是觸目驚心的一片紅,十分駭人。
終於結束了一切,溫翰帶著白薇薇立即上了馬車,將祝瑤一個人扔在原地。
祝瑤的雙腳已經不能行走了,她呆呆地在原地愣了好久,最後緩慢的往祝府爬去。
半路上下起了雪,寒冷和疼痛一並席卷她的身心。等她終於爬回了祝府,已經是後半夜了,門戶緊閉,看門的小廝即便認識她也不敢輕易違背溫翰的命令,隻能偷偷給她一件破衣禦寒。
次日上午,她終於進了祝府。
溫翰正在府中清點什麼東西,看見她狼狽不堪的模樣,愣了一下,但很快轉為厭惡。
“明日是薇薇的生辰。”他放下手中的清單,“我要宴請賓客。這樣的事日前在府上皆是由你操辦,如今也交給你。”
祝瑤愣在原地。
“就按照我們曾經大婚時候的儀製操辦。”他說得毫不在意,任由話語如冰冷的刀子戳穿祝瑤的心臟。
祝瑤心裏一酸,她到現在仍然記得自己成親時的樣子,龍鳳蓋頭、八抬大轎、紅帳喜燭,宴請八方賓客,賞賜街道流民。達官貴人無一不喝彩,那場儀式宣揚熱鬧到了全京城都知道的地步。
但如今,他要他的新歡的生辰宴也是如此。
“明日,明日我就要看見所有都布置好。別出差錯,我不想再無謂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說完他便離開,留下祝瑤一個人獨自品味心酸與苦痛。外頭又飄起了雪,像是下在了她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