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溫翰差人敲開了祝瑤的房門。
“侯爺說,白小姐想吃桂花糕,讓你去煮。”
父母走後,祝家僅剩一個空殼,所有人都依照溫翰的態度對她,從前的尊重恭敬早已不複存在。
大事小情上的騷擾,其實也是溫翰折磨她的一環。
他是故意的,她也就無法反抗,不作無意義的鬥爭。
廚房裏,祝瑤麻木地處理著食物,冬日裏天冷,手泡在水裏像快凍成冰一樣。也沒有桂花,隻能用桂花蜜來做。
桂花糕是她的拿手糕點,曾經溫翰最愛吃,誇她的糕點做得比蜜都甜,還說以後要生個女兒,到時候肯定也喜歡吃。
隻是他不知道,她的生育能力也一並被那場雪崩奪去了。
這個男人曾經的言語,又有幾分真假?
祝瑤不願再去想了。
糕點蒸好了,揭開鍋的一瞬間熱氣撲到臉上,她才發現自己臉上落了淚。
一炷香後,她親手拎著食盒站在溫翰的臥房。
臥房裏早已熄燈,似是已經睡熟了,祝瑤正準備將食盒放在門前離開的時候,猛然聽見裏麵傳來細碎的聲音,類似小獸的哀鳴。
祝瑤手中的食盒掉到了地上,屋裏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屋內很快亮起了燭火,溫翰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進來。”
推開門,溫翰隻穿一件裏衣,臉上還是留著女人的唇印,十分風流。一旁的白薇薇被子裹到胸口,躲在他身後。
“祝姐姐的糕點做好了嗎?”白薇薇怯生生地問,聲音像是要掐出水來。
祝瑤點了點頭,將糕點遞給溫翰。
溫翰將桂花糕切成小塊,細心地送到白薇薇嘴邊。饒是從前與祝瑤兩人夫妻甜蜜之時,也並未如此用心。
隻吃了一口,白薇薇就吐了出來,委屈巴巴地望向溫翰,“翰哥哥,是鹹的。”
溫翰臉色一沉,將一盤子糕點全部打翻在地,“你是故意的是不是!這桂花糕你做過無數次,怎的這次就是鹹的了!”
祝瑤聽著,心想是啊,做過無數次,剛才自己還嘗過了,怎麼就變成鹹的了。
“侯爺說什麼,就是什麼。”
她望著溫翰,說起話來不卑不亢,可卻更惹惱了他。
溫翰下了床,一巴掌扇到祝瑤臉上,“還頂嘴,剛才打擾我們的興致,本侯就想發火,若不是薇薇攔著,這巴掌早就甩到你的臉上。”
祝瑤身上還帶著白日裏的傷,這下沒挨住,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白薇薇在一旁仿佛被嚇到了,兩個眼睛裏冒著水汽,“翰哥哥,薇薇相信姐姐不是故意的,她一定是不小心的。”
祝瑤看向白薇薇,明明被刁難的不是她,她卻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要不,姐姐再重新做一份吧。”白薇薇忽閃著一雙媚眼看著她。
溫翰道:“既然薇薇真的那麼想吃,那你就重新做一份吧。”
祝瑤抿了抿唇,“桂花蜜沒有了。”
溫翰的臉色瞬間變了,“來人,把她關到庫房去。不許給吃食,不許給被子。不許讓她死。”
祝瑤被帶走的時候,還聽見身後傳來的嬉笑聲。
冬日裏庫房格外的冷,沒有燭火,祝瑤被扔進了一片黑暗之中。她自幼怕黑,在黑暗之中,任何風吹草動都令人驚悚。
庫房蛇蟲鼠蟻多,這一夜祝瑤在驚叫和哭泣中入睡。
睡夢中她仿佛回到了剛剛新婚之時,所有人都祝賀她嫁得好,夫君對她的一言一行更是沒話說。
她怕黑。有一次溫翰得令進宮與皇帝商量要事,半路上下了雨,雷聲轟鳴。竟然無懼皇帝怒氣,中途折返回府。
彼時她蜷縮在床上,他就那樣捂著她的耳朵陪了她一夜,後來這件事情傳出去,還成了百姓口中的一段佳話,人人都說溫侯爺與侯爺夫人情深意長。
恍恍惚惚之中,她仿佛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阿瑤,阿瑤。”
從前溫翰是很喜歡這樣喚她的,可是以後再也不可能聽見了。
再醒來的時候,是在一間耳房之中,她感覺手臂上傳來一陣刺痛,才發覺是郎中正在為她施針。
“侯爺,夫人她身子虛弱,之前是否患過什麼寒症?或是去過什麼……”
“大夫。”祝瑤從床上支起身子來,“我自己的身體,我再清楚不過了。”
耳房裏安靜下來,溫翰站在窗子旁邊,有一片陰翳落下來,遮住了他的表情。
“與我何幹?隻要不死就行。”他一開口,仿佛三九天的寒風,將所有溫暖輕易摧折。
有下人來報,說白薇薇上午扭了腳到如今都疼得吃不下飯。
溫翰立刻焦急擔憂起來,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耳房。
溫翰走後,下人趾高氣昂地遞了一紙書信給她。
是白薇薇的手筆:“隻是扭了腳,侯爺就如此擔心我,立刻喊了全京城最好的郎中。”
祝瑤看著信裏的內容,也明白了一切,原來她甚至沒有得到他的一絲憐憫,不過是沾了他新歡白薇薇的光。
她劇烈地咳了起來,這是那次雪崩之後的,身體被摧殘的後遺症。
如今,她距離生命結束,隻剩下最後的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