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宋晚意扭動手腕掙紮，卻被他攥得更緊。

她惱怒瞪向他，竟在他眼中捕捉到一絲真切的慌亂。

心軟一瞬，又瞥見他身後宋秋瑤得意的眼神。

不過是他為了守護宋秋瑤血庫的戲碼！

那點動搖瞬間冰封，她用力甩開：“收拾點舊衣服。”

眾人不疑有他。

宋晚意的事，向來無關緊要。

喧囂散去。

父母忙著查看家裏丟沒丟東西。

宋誌強護著宋秋瑤，小心翼翼避開地上的碎片和血跡。

許庭深正欲跟上，腳步稍頓，回望了一眼沉默的宋晚意。

她麵容平靜，唯眼神添了一絲認命的倦怠。

他遲疑片刻：“你真沒事？”

“嗯。”她抿唇。

許庭深還想再問，遠處宋秋瑤一聲痛呼，他立刻奔去。

“庭深哥別擔心，隻是碰到破皮了......”

楊婉如似有觸動，躊躇上前，抓住宋晚意的手。

宋晚意辨不清真心假意，強扯嘴角：“媽，有事？”

楊婉如被問得一愣。

安撫這個女兒於她已是逾矩。

宋晚意目光掃過母親布滿勞作老繭的手，輕輕抽離：“您早點歇著。”

說完轉身上樓。

楊婉如追上半步：“晚意…明天生日，你和秋瑤一起過吧？畢竟也是你生日…”

宋晚意身形劇顫！

母親第一次提及她的生日。

原來不是忘記，是覺多餘。

既然她不重要，她的喜悲自然無需在意。

強忍洶湧淚意。

那被漠視二十五年的靈魂，仍不死心想再給一次機會。

“好。”

第二天，宋晚意換上壓箱底最時興的的確良襯衫，腳步輕快下樓。

生日宴早已開席，所有人簇擁著宋秋瑤合唱《祝你生日快樂》。

許庭深寵溺地給宋秋瑤戴上紙做的生日帽。

宋誌強舉杯高談：“庭深和秋瑤是郎才女貌，晚意哪比得上？”

“不如退了，娶了我們家大小姐！”

許庭深與人碰杯一飲而盡，未置一詞。

宋晚意靠在牆邊的陰影裏，看八仙桌旁戴著彩色小珠鏈的宋秋瑤。

那串珠子反射著燈泡的光，有點刺眼。

宋秋瑤身披嶄新的粉紅的確良裙子，胸口別著新買的塑膠蝴蝶胸針。

而她最好的首飾，是他上次隨手給的那枚銀戒指，此刻也已不在。

宋秋瑤身旁眾星拱月，宋晚意孑然一身。

楊婉如拿來一個小小的紙杯蛋糕，上麵有些糖霜：“晚意，你的。”

她低頭，蛋糕粗糙邊緣粘著從宋秋瑤大蛋糕上掉下的彩糖粒。

許庭深帶來一陣淡淡的肥皂香風。

一個用舊報紙包著的長方形盒子被他隨手放在桌角。

宋秋瑤嬌笑著撲過去：“庭深哥帶了什麼？”

修長指尖解開報紙上的棉線繩，一隻嶄新的寶石花牌女表反射著燈光。

“特意托人去上海帶回來的。”他溫柔套在宋秋瑤腕間。

宋秋瑤羞笑：“謝謝庭深哥，我很喜歡。”

許庭深目光掃過角落，遞來另一隻小小的藍手絹包：“晚意，你的。”

宋晚意臉上漾開笑，珍而重之接過。

指尖微顫打開，手絹裏包著一枚邊緣磨損的黃銅頂針。

譏諷聲四起：“是舊頂針啊！”

“連個新手表都沒有？”

“她也配收好東西？不過是沾秋瑤的光蹭個生日！”

尖銳話語如刀剮心。

宋秋瑤得意洋洋看著，等眾人奚落夠。

才輕飄飄開口：“別這麼說，晚意畢竟是我妹妹......”

楊婉如臉上掠過愧色，正要上前。

宋秋瑤順勢推她離開：“媽送的新永久自行車是我最愛紅色！這就推出來看看！”

楊婉如片刻猶豫被宋秋瑤輕易帶走：“媽特意托供銷社主任留的紅色，騎出來溜溜。”

沒幾分鐘。

客廳窗戶玻璃哐啷破碎！巨大的撞擊聲響起！

宋秋瑤推著的紅色永久自行車撞碎門框倒了進來！零件飛散！

氣浪掀飛宋晚意的刹那。

她看見許庭深毫不猶豫撲向宋秋瑤的方向。

碎片紮入後背劇痛蔓延，她卻笑出了聲，終於不必再做血庫。

或許死亡，亦是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