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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是受人欺負了?可有受到什麼傷?
我探頭往裏查看,可待我看清裏麵那張臉,渾身血液瞬間凝固成冰。
人人伏地跪拜,我卻如木偶般站在原地。
謝宴愣了許久,神情有些恍惚,直到後麵伸出一隻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回過神來,皺了皺眉,看我的眼神如看陌生人。
「如此打扮,青樓女子?」
李媽媽總說歲月不敗美人,我的容貌同十七年前一般無二,原來是在騙我。
故人早認不出我這張臉。
一女子跟隨謝宴在馬車後走出,亦是熟悉麵孔。
那是崔菀,是我的嫡妹。
當年也是因為她說,我偷了她的珠釵,被府裏嬤嬤關進豬籠,要被溺死在河裏。
炎炎夏季,我心裏卻有寒風呼嘯。
從小養大的兒子麵無表情走到我麵前,問我:「你為什麼不跪?」
雙唇囁嚅,我一句話也說不出。
李媽媽從小巷裏跑出來,把我護在身後:「謝言諾!你有沒有良心?她是你娘!」
謝言諾看向我的目光滿是恨意。
「崔氏,你自甘墮落,為苟活依附青樓做人玩物,對不起我父王也不配做我生母。」
「不過父王寬容,隻要你願意一把火燒了這青樓,父王願意收留你做外室。」
我看著他,從前自以為的母子情深成了笑話。
那年大雪饑荒,謝宴棄我們而去,美貌成了負累,茅屋外地痞流氓對我虎視眈眈,年幼的謝言諾因為吃不上飯奄奄一息。
走投無路下,我用身體換了兩個饅頭,日複一日的摧殘與折磨,讓我們孤兒寡母挨過了那個冬天。
市井流言不斷,我走在路上都會有人衝我扔白菜和臭雞蛋。
我將謝言諾護在懷裏,帶他投奔李媽媽。
謝言諾要科舉,我付出一切為他謀前程。
即便如此,他還是頭也不回選擇了十餘年不見的父親。
我想問問他們為什麼。
問問謝宴為什麼假死,明明知會一聲我就會乖乖離開,問問謝言諾為何這樣對我。
分明從前,我們也曾相依為命、母慈子孝。
可人是會變的。
我暈倒在了大街上。
昏倒前謝言諾要扶我,被我用全力推開。
他身上的衣料價值不菲,我終其一生都沒能見過這般柔軟的綢緞。
「滾。」
這是我與他母子一間,說的最後一句話。
謝言諾住進了郡守府,再未回來看我一次。
一切和從前沒什麼兩樣,我照常在青樓唱歌跳舞,不過台下多了一個身份顯赫的看客。
謝宴總是一個人來,要上一壺茶,獨自坐到天黑。
我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緒。
他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個陌生人,卻又和待旁人有些許不同。
十七年,足夠改變太多太多。
那時有多傻多天真,如今便有多悔多可笑。
七日後,攝政王回京。
臨行的前一晚,他卻忽然來到了我的房間。
「隨我走,看在諾兒的份上,本王可以給你一個名分。」
他說這話時麵無表情,緊握的雙手卻已泛紅。
「妾殘花敗柳,不敢肖想榮華。」
我低垂眼眸,嘴裏說著自怨自艾的話,語氣和身姿卻也算不卑不亢。
他步步緊逼,我步步後退。
「你可知道違逆本王的人都是何下場?」
「求王爺放過妾,妾絕不肖想不該肖想的,自此和世子劃清一切界限。」
我不敢抬頭,也不知道他眼底的神色。
隻聽見他咬牙切齒冷笑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我鬆了口氣,然而就當我以為一切又要恢複平靜時,變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