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隻有一隻手,和一條腿。
整天無所事事,還嗜酒成癮。
一家的重擔落在了奶奶瘦弱的肩膀上。
最後操勞過度,重病而亡。
為此,我們全家對爺爺恨之入骨。
處理完奶奶的後事,爸媽帶著我和弟弟去了外地生活。
這一走就是十年。
直到村書記打來電話,說爺爺去世了。
“老東西,死了還要拖累我們,想讓我給他送終,沒門!”
爸爸掛了電話,一臉嫌棄地罵罵咧咧。
隨後指了指我,“你們姐弟倆回去看一眼就行了。”
整理爺爺的遺物時,一件滿是補丁且古老的紅軍服和一本破舊筆記本掉了下來。
打開筆記本第一頁,“新中國成立了,人民的曙光來了,戰友們可以安心了。”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又翻看了幾頁,再抬頭時淚水早已布滿了整個臉頰,打濕了衣襟。
我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這些年,我們做的都是什麼事啊!
1、
我將筆記本翻了一頁。
上麵的內容讓我有些發愣。
“1995年10月1日,又是一年的國慶,一不小心喝多了,又給孩子們添亂了。”
爺爺喝醉酒的次數多了,哪一次不是在給爸媽他們添亂,隻是我沒有想到,他竟然心裏會過意不去,將這麼一件事記下來。
爺爺的筆記不是天天寫,有時候是十天半個月,有時候是半年或者一年。
我隨便翻了幾頁,接著往下看。
“2000年5月6日,今天老伴走了,這輩子,我最愧對的就是她,她一生都在為這個家勞心勞力。”
看到這句話,我忍不住笑了笑,爺爺竟然會覺得愧對奶奶?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發生的事情,那一天爺爺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門口,看著家裏人忙來忙去。
也不招呼前來參加葬禮的賓客,好心的賓客上前安慰他。
他還笑著說什麼奶奶年齡大了,沒什麼好傷心的。
媽媽聽到後指著他大罵沒良心,要不是因為他,奶奶也不會得重病。
不管媽媽怎麼罵怎麼說,爺爺依然紋絲不動地笑看著她。
下午爺爺又喝得不省人事,直到奶奶下葬,爺爺都沒看奶奶最後一眼。
實在不明白,爺爺為什麼要在筆記本裏顛倒黑白。
我又接著往下看。
“2000年7月5日,老伴離開的第60天,我依然很不習慣,當時我也想隨她一起去,可老伴說讓我替她多看看新中國,看看我用手和腿,戰友們用血肉換來的新中國,於是我和老伴約定好,讓她在下麵慢點走,等個幾年,我把看到的風景說給她聽。”
那年七月,我印象很深,那時候爸媽處理完家裏的事情後,帶著我和弟弟到了市裏生活
有一天半夜爸爸接到村書記的電話,說爺爺失蹤了,村裏找了好幾天都沒有找到。
從離開家我們就再也沒有聯係過爺爺,怎麼可能知道他去了哪。
爸爸掛了電話,有些手足無措地看向媽媽。
“要找你自己去找,我明天還要上班呢。”媽媽說完,轉身進了房間。
妻管嚴的爸爸,很自然地跟上了媽媽的步伐。
關門前還不忘叮囑我們,不要去接電話。
那一夜電話一直響個不停,後來弟弟嫌吵,直接把電話線給拔了。
第二天村書記直接找上門來,臉色難看至極。
村書記說爺爺已經離開家已經一星期了。
村裏及周邊村子還有山上,都已經找過,還是沒有找到爺爺。
也不知道爺爺沒有遭遇不測。
大家手足無措的時候,一早就接好線的電話響了起來。
我離電話最近,第一時間接通了。
電話那頭,正是失蹤了一星期的爺爺。
一聽是他,我連忙按下了免提鍵。
村書記比我們還急,對著電話就一頓問候。
爺爺熟悉的笑聲傳來,還是那事不關己的樣子。
了解到原來爺爺是跟老年團去旅遊了,村書記這才掛了電話。
再三確定爺爺沒事後,
爸爸在旁邊撇了撇嘴,“我就說不用擔心,他又不是三歲小孩。”
村書記白了我爸一眼,確認爺爺沒事了,他也沒在我家多留。
我們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真是虛驚一場,爺爺就是喜歡這樣,完全不顧別人,
害得大家不得安寧。
可我怎麼都想不明白,爺爺為什麼每次寫的筆記卻是另一個樣子。
難道他真是替奶奶看新中國的風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