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桃伏在溫秉勳懷裏，聲淚俱下，字字泣血：

“公主，我知道你恨我，巴不得我去死，可是我肚子裏的孩子做錯了什麼，你要置他於死地。”

溫秉勳麵色陰沉地抱著哭到氣絕的小桃，一言不發，隻是抬眼冷冷地望著她。

瞳孔裏的審視晃得虞傾皎眼眶酸澀無比。

她剛想解釋，溫秉勳卻麵色如常的下了逐客令：

“皎皎，我相信你，不過小桃害怕你，此處汙穢，你留在這裏不好，先去休息吧。”

忍著心底的不安，她回房間躺下，久久無眠。

可剛入睡，便被一陣陣淒厲的哭嚎聲驚醒。

“嬤嬤？” 她啞著嗓子喚人，卻遲遲沒有人進來。

虞傾皎頓感不安，趔趄著下床險些跌倒。

顫抖著手推開房門，映入她眼簾的是大片大片的腥紅和撲麵而來的濃厚血腥味。

庭院正中央，她院子裏的婢女連成一排，脊背上被打的皮開肉綻。

李嬤嬤臉色慘白，被一根白綾勒著吊在樹上，眼睛還直勾勾地看著這邊。

“嬤嬤！”

她腦子空白了一瞬，忍不住彎腰幹嘔了起來，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滾落下來。

溫秉勳一襲月白色的長衫，就那麼站在那裏，冷眼看著。

她心如刀絞，疼得兩眼發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再也承受不住，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再睜眼，她就看到了坐在床邊的溫秉勳。

男人麵無表情端來藥碗，喂到她嘴邊。

“太醫說，你急火攻心，加上之前的傷勢未愈......”

沒等她說完，虞傾皎抬手揮落藥碗，瓷碗炸開的碎裂聲和她歇斯底裏的質問聲同時響起。

“溫秉勳，你明明知道我是嬤嬤撫養長大的，為什麼，為什麼你非要她死不可？她們什麼都沒做！”

男人小心翼翼替她撚好被角，聲音淡漠：

“已經查清楚了，嫁衣上的麝香是李嬤嬤夥同你院子裏的婢女做的，這是她們應得的。”

這一刻，虞傾皎仿佛被萬箭穿心，連呼吸都泛起陣陣疼痛。

在男人冰冷眼神的注視下，她眼角的淚奪眶而出。

“溫秉勳，你還是不相信我說的話。”

“你讓我怎麼相信你？”他低吼出聲，“小桃那麼寶貝肚子裏的孩子，難道還能是她自己故意墮胎反過來誣陷你嗎？”

“所以別人說是我，你就信了是麼？”虞傾皎聲音細不可聞，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樣。

溫秉勳語氣愈發冰冷：“除了你，還能有誰容不下這個孩子，你我心知肚明。”

疲憊的無力感湧上心頭，她的心在此刻死的徹底。

“皎皎，幾個奴婢而已，這隻是給你的一個教訓，三日後便是我跟小桃的婚禮，你不要再耍手段了，這幾天你就好好在屋裏養好身子，別出屋了，飯菜我會派下人送過來。”

撂這句話，溫秉勳頭也不回的離開，院子裏陷入一陣寂靜，隻有淡淡地血腥味彌漫，偶爾傳來下人商討婚禮，布置紅綢的笑聲。

她一個人躺在屋子裏了，發起了高燒，做起了夢。

她夢到十六歲那年，她掀開簾幕，第一眼就被溫潤出塵的溫秉勳吸引。

夢到出嫁那天，十裏紅妝，鑼鼓喧天，李嬤嬤和小桃一左一右扶著她下轎，將她穩穩送到溫秉勳手上。

可是很快，梁上的紅綢忽然變成血水流了下來。

溫秉勳和小桃化為兩隻厲鬼，一口一口將李嬤嬤啃食殆盡。

她從夢中驚醒，伏在床邊劇烈地咳嗽，咳到喉嚨裏滿是鐵鏽味，眼淚跟著一起流了下來。

待擦幹淨了眼淚，她才發現，昏暗的房間裏還站著一個人，直勾勾的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