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抵達了琇南。
節度使李冀領著琇南所有文武百官,在城門口跪迎。
場麵宏大、禮數周全,看不出半點異心。
當晚,李冀在節度使府設下盛大的接風宴。
我、蕭玄宸和柳依依並排坐在主位之上,接受底下官員們的朝拜。
宴席正酣,蕭玄宸指著庭院中一棵長勢最好的荔枝樹,對柳依依柔聲說:
「依依,你瞧,那樹頂的荔枝,沐浴日光最久,定然最是香甜。」
柳依依立刻會意,用帕子掩著嘴,撒嬌道:
「臣妾好想嘗嘗。」
蕭玄宸笑了,那笑容裏滿是寵溺。
隨即,他轉頭看向我,臉上的溫柔瞬間褪去,隻剩下冰冷。
他沉聲下令:
「皇後,去,為朕、為貴妃摘下那樹頂最紅的一串荔枝來。
要最新鮮的。」
話音一落,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有驚訝、有同情,但更多的是看好戲的玩味。
他要我,大夏的皇後,當著所有外臣的麵,像個卑微的宮女一樣,親自去爬樹摘果。
我沒有反抗。
我緩緩起身,在他們所有人的注視下,脫下了那件象征著皇後身份,繁複華麗的鳳袍外衫,隻著一身素色的中衣。
我走到樹下。
荔枝樹很高,枝幹粗糙,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
我深吸一口氣,抱住樹幹,開始一點點向上攀爬。
粗糙的樹皮劃破了我嬌嫩的手掌和手臂,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血痕。
為了夠到最高處那串最紅的荔枝,我的指甲在用力抓握時也翻裂開來。
十指連心,痛得我眼前陣陣發黑。
汗水很快浸濕了我的鬢發,黏在臉上,狼狽不堪。
而樹下,蕭玄宸正悠閑地端著酒杯,與柳依依談笑風生,時不時還指著我,不知在說些什麼,引得柳依依一陣嬌笑。
他們就像在欣賞一出有趣的雜耍。
我終於摘下了那串最紅的荔枝。
我從樹上狼狽地滑下,全身是汗,手臂、手掌更是傷痕累累。
我以為,這場羞辱到此為止了。
但我錯了。
我將荔枝呈上,蕭玄宸看都未看我一眼,隻對柳依依說:
「嘗嘗。」
柳依依拿起一顆,剝開,放入口中。
然後她故作嬌弱地蹙起眉頭,放下荔枝,對蕭玄宸嘟起嘴:
「陛下,臣妾的手好 嫩,剝這荔枝殼,怕是要傷了呢。」
蕭玄宸立刻看向我,眼神冰冷地下達了第二個命令:
「還愣著做什麼?
為貴妃剝。」
我緩緩跪坐下來,伸出我那雙滿是傷口和血痕的手,開始為她剝荔枝。
我機械地一顆又一顆地剝著。
荔枝酸甜的汁水,無情地浸入我手掌和指甲的每一道傷口裏,像無數細小的刀子在反複切割,痛得我渾身發抖。
鮮血從傷口滲出,染紅了晶瑩的果肉,也染紅了我的指尖。
柳依依吃得心安理得,她看著我痛苦又隱忍的模樣,眼中滿是得意。
她又故意捏起一顆我剛剝好的荔枝,直接遞到了我的嘴邊。
用天真又惡毒的語氣嬌笑道:
「姐姐辛苦了,流了這麼多汗、這麼多血,想必也累了吧?
來,本宮賞你一顆,好好補補。
這可是姐姐你親手剝的呢,別浪費了本宮的心意。」
她的動作,讓我無路可退。
當著滿堂文武的麵,我若不吃,就是不識抬舉,駁了貴妃的麵子。
我若吃了,就是親口咽下自己的鮮血和尊嚴。
蕭玄宸的臉色微微一變,他似乎也沒想到柳依依會做到這個地步。
他沒有出言阻止,隻是深沉地看著我。
然後他淡淡開口,話卻是對柳依依說的:
「依依,皇後不喜甜食,莫要強人所難。」
我看著柳依依那張誌在必得的臉,又看了一眼蕭玄宸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我緩緩地張開了嘴。
柳依依得意地將那顆沾滿我鮮血的荔枝,親手塞進了我的口中。
血的腥,果的甜,在我口中瞬間爆炸。
我麵無表情地慢慢咀嚼,仿佛在咀嚼自己的血肉和靈魂。
柳依依收回手,用帕子嫌惡地擦了擦,笑著問:
「姐姐,味道如何?」
我咽下那口屈辱,抬起頭,迎上蕭玄宸的目光,對他微微一笑:
「謝陛下恩典,謝貴妃賞賜。
血債,自然是血來償。
這味道,臣妾永世不忘。」
那一刻,我看到蕭玄宸握著酒杯的手,猛地收緊了,手背上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