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中,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我剛查出來懷孕,顧景琛高興地將我抱起來轉圈,滿臉都是即將成為父親的喜悅。
十個月後,我成功生下了女兒,他更是將她視為掌上明珠,百般寵溺。
然而畫麵一轉,我看見月兒小小的身體被綁在冰冷的手術台上,
旁邊是明晃晃的手術刀和冰冷的醫療器械。
她的眼神空洞而絕望,小小的身軀在無助地顫抖。
“不要!月兒!”我驚恐地大喊,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我急得滿頭大汗,猛地驚醒。
醒來時,才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周圍是一片刺眼的白色。
門外,傳來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景琛哥哥,都怪我粗心,才害姐姐差點出事......要是姐姐真有什麼意外,我也不想活了。”
沈念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斷斷續續。
我像具僵硬的屍體,挪到門邊,透過窄窄的門縫。
下一秒,就看到顧景琛一把抓住沈念的手,按在了他自己胸口的位置。
“說什麼傻話,你在我心裏,比任何人都重要......我可不允許你出事”
沈念破涕為笑,臉上哪裏還有半分自責?
隨後像隻偷腥成功的貓,目光精準地,帶著勝利者的挑釁,穿透門縫直直地刺向我。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我猛地別開臉,指甲死死掐進掌心,才沒讓自己當場吐出來。
不能再待下去了。
一分鐘,一秒鐘都不能!
待著兩人的身影走遠後,我踉蹌的步子逃出病房,返回了別墅。
別墅內空無一人,我直衝臥室,開始收拾行李。
帶好了必要證件和幾件換洗衣服。
就在我正準備把裝有女兒骨灰的荷包一同裝進包裏時,沈念那故作驚訝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姐姐,你幹什麼呢?”
我驚得渾身一僵,下意識死死攥緊荷包,護在胸前。
“手裏拿著什麼呀?別這麼小氣,讓妹妹我也看看嘛。”
沈念臉上掛著無害的笑,一步步逼近。
“走開!”我厲聲嗬斥,聲音卻控製不住地發抖。
下一秒,沈念卻像是沒聽到一般,突然伸手就來搶我手中的荷包。
我拚死護住,兩人爭奪間,荷包上的繩子突然斷裂。
月兒那僅剩的骨灰,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洋洋灑灑地落在了地上,瞬間被風吹散。
“不!”
我撕心裂肺的吼著,瘋了一樣地跪在地上,雙手瘋了一樣去攏,去抓。
可是那些骨灰,卻像是有了生命,隨風飄散,就這樣在我眼前一點點消失。
我的女兒......
我千辛萬苦收集的她在這世上最後的存在,徹底沒了!
沈念站在一旁,臉上帶著勝利者的笑容,看著我近乎瘋癲的樣子,譏諷出聲。
“姐姐,這不過是一些白粉罷了,你何必這麼激動呢?”
她笑著,湊近我時,故意壓低了聲音。
“難不成這真是你女兒的骨灰?”
眉眼一轉,她勾起嘴角冷笑出聲。
“對了,你怕是還不知道,你女兒死的時候,眼睛都沒閉上呢,嘴裏還一直喊著媽媽救救我,真是可憐啊。”
我瞪大了眼睛,滿眼的不可置信,像是一頭發了瘋的野獸,猛地朝沈念撲了過去。
“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兒!你個殺人凶手!”
“你還我女兒!你還我女兒!”
我雙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指甲深深地嵌入她的皮膚,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
沈念被我突如其來的瘋狂舉動嚇得花容失色,雙手胡亂地抓著。
“救......救命啊!景琛哥哥!救救我!”
“沈念!”一聲暴怒的厲喝聲在頭頂炸開。
顧景琛瘋了般地衝進來,一把將我狠狠地推倒在地。
沈念依偎在顧景琛懷裏,喘著粗氣,淚水說掉就掉。
“我隻是想看看姐姐的荷包,沒想到,姐姐就想要我的命......”
“姐姐這麼不喜歡我,我看......我還是走吧......”
“不行!你走了,是想讓我擔心死嗎?”顧景琛急聲反對,一副愛慘了她的模樣。
話落,轉頭看向我的眼神,卻是毫不掩飾的殺意和怒火。
“鳳汐月!你又發什麼瘋!沈念好心來關心你,你居然為了那麼一個破東西對她動手?!”
“她重病在身,如果出了什麼事,你拿什麼賠!”
我的手掌僵在半空,聽到這話,心疼到幾乎站都站不穩。
“顧景琛,你知不知道,你的女兒死了!這裏裝的可是月兒的骨灰!”
我撕心裂肺地吼出了聲,眼淚和鼻涕糊了滿臉,心痛到麻木。
顧景琛聞言,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眼神中卻閃過一絲疑惑和不耐煩。
“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在你答應捐獻後,我就立馬安排了醫生給女兒用藥,月兒好好的,怎麼會死!”
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再讓我聽到你詛咒女兒一句,我讓你好看!”
我愣住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他......他說我在咒女兒?
我看著顧景琛,看著他這熟悉又陌生的臉,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攥緊。
噗!
麵色一紅,一口鮮血噴出,軟軟倒在地上。
隨之,心口那根早已搖搖欲墜的絲線,在女兒骨灰被毀的絕望下。
“嘣”的一聲,徹底斷裂!
第四根情絲斷了......
顧景琛看到了我吐血,眼神裏閃過一絲驚愕,但很快被冷漠取代。
“鳳汐月,我怎麼從前沒有發現,你居然這麼會演!”
“連吐血都會了,可想而知,你還騙了我多少次!”
話落,他轉頭看向沈念,慢慢地拉起她的手,語氣陰鷙。
“她不是剛剛想打你嗎?現在你打回去,讓她也體會體會被人欺負的滋味!”
沈念裝作害怕:“我,我不敢......”
“我教你。”顧景琛握著她的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臉上。
“啪!”
“這一下,是還她第一次推倒了你!”
“啪!”
“這一下,還是她想動手打你!”
“啪!”
第三下,第四下......
我痛到眼前發黑,嘴角滲血,耳邊嗡嗡作響,卻死死咬著牙,一聲不吭。
打到第十下時,顧景琛才停手。
他居高臨下地看了我一眼,眉目一寸寸冷了下來。
“來人!把她給我關到地下室去!!”
冰冷的命令砸下。
兩個下人立刻上前,麵無表情地架起癱軟在地的我。
像拖一塊破布,毫無憐憫地拖向樓下陰冷黑暗的地下室。
“景琛哥哥,這就是姐姐前麵寶貝的要命的荷包,要不還是還給姐姐吧。”
沈念適時地扯了扯顧景琛的衣袖,攥著荷包,聲音柔柔弱弱。
顧景琛聞言,目光厭惡地掃過她手裏的臟荷包,像看什麼垃圾。
他冷笑一聲,接過,手臂猛地一揮!
那個承載著我最後一點念想的荷包,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撲通一聲,精準地掉進了旁邊一個盛滿黑乎乎、散發著餿臭的臟水桶裏!
我撲過去想搶救,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荷包一點點沉入臟水,被穢物吞噬。
心,也隨之沉到了穀底,痛到麻木。
“哈哈哈哈......”
我突然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這就是我深愛的人啊!
“顧景琛,你會後悔的!”我嘶吼著,聲音在陰冷的地下室裏回蕩。
“後悔?我顧景琛做事,從不後悔!”
他冷冷地看著我,眼神裏反倒滿是輕蔑和厭惡。
隨即擁著沈念轉身,步伐沒有絲毫停頓,冷冷地丟下最後一句話。
“沒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放她出來!讓她好好清醒清醒!”
沉重的鐵門“哐當”一聲在身後關上,隔絕了最後一絲光線。
世界徹底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冰冷黑暗。
我像個木偶般癱倒在冰冷潮濕的地上,隻覺得整顆心像要被生生撕碎。
顧景琛,這就是你說的,要愛我護我一輩子嗎?
還是,那個曾經愛我和女兒如命的男人。
死了。
和我的月兒一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