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誰動了我的劇本

一雙不算有力的臂膀搖搖晃晃地抱著艾嘉，直直地將她摔在床上。

“沒有霸總的力氣，咱別幹霸總的事成嗎？”艾嘉被摔下時，臉先著床，鼻子一陣酸疼。

“你醒啦？”邱岩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兩聲。

“你怎麼還在我家？”艾嘉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眯著眼睛看向窗外，“什麼時間了？”

“下午兩點，家政阿姨剛走，她說你病了，特意來給你送雞湯，讓你好好補補。”邱岩實話實說。

“朱阿姨不放心我，她人可好了。哎？我的稿子！”艾嘉用力坐起，“放心，我很快會改完。”說著跳下床，可兩條腿根本不聽使喚，她一個不穩，垂直栽倒。

邱岩似早有準備，預先伸手，穩穩地接住她。“我的腿……麻了……”艾嘉帶了哭腔，因為一陣酸麻從兩條腿蔓延至全身。

“能不麻嗎？你就這麼趴在書桌上睡著了，叫都叫不醒。”邱岩把艾嘉扶回床上，“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挪過來。稿子的事別擔心了，我幫你改完了，等一下你再看看，如果沒有修改，咱們盡快投稿。”

“你幫我修改了稿子？”艾嘉忽然意識到什麼，“你是不是讓沈錦毒死女反派？”

“你怎麼知道？瘋批反派，永遠流行。”邱岩意外地看向艾嘉，“艾嘉老師，我們倆越來越默契了呦。”

“默契你七舅姥爺！”想起鶴頂紅的疼痛，艾嘉怒從心頭起，“你憑什麼改我的文？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就這麼被毒死了！被砒霜毒死的！多殘忍！”

邱岩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艾嘉：“她不是……反派嗎？”

“她……”艾嘉語塞，或許是因為在夢裏，她成為真正的反派，所以莫名共情，“反派也有選擇不死的權利。不行，我要再改一下！”

艾嘉跳起來，直奔書桌，打開電腦，點開稿子。雪白的文檔再次亮瞎了她的眼：“邱岩，我的稿子呢？”

看著文檔空空如也，一個字也沒有，邱岩傻眼：“什麼情況？”他下意識地看向艾嘉，“我有一個做網絡安全的朋友，要不……”

“邱編輯，真有黑客，用得著使這麼大勁兒對付我嗎？”艾嘉回應著男人的目光。

四目相對，邱岩焦灼的目光隔著鏡片溫和了許多，艾嘉莫名熟悉：“邱編輯，我一直想說，我們是不是……”

“還是找個人看看吧，太不安全了！”邱岩沒能跟上艾嘉的思路。

“不用那麼麻煩。”艾嘉無奈地笑笑，“我不知道黑客靠什麼賺錢，但自己幾斤幾兩還心裏有數，我的資產都不足以養活自己，還值得誰費這麼大事研究我？”

“你想怎麼辦？”邱岩擔心地問。

“你對每個作者都這麼上心嗎？”艾嘉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這兩天陪我算加班嗎？”

“我……不是……那什麼……”邱岩語塞。

“這件事我會處理好，你不用擔心，稿子我會盡快修好。”艾嘉說著，聽見手機提示音響，一個朋友發來的微信。

“艾小妹，怎麼回事兒？你不是快跟許朗維訂婚了嗎？這請柬是怎麼回事？他怎麼跟楊琦搞在一起了？他要結婚的事你知道嗎？”朋友的聲音很急，緊接著一張電子請柬甩過來。

許朗維和楊琦身穿禮服婚，紗親密地抱在一起。

手機“呯”的一聲掉在桌子。艾嘉努力抿出一絲微笑：“邱編輯，我就不送你了，備份你再發我一份，我會盡快修改好。”

“我再陪你一會兒吧。”邱岩小心地觀察著女人的神色，“其實渣男沒了就沒了，總比結婚之後才發現他渣強。”

“許朗維……”艾嘉說出這三個字就鼻子發酸，“他沒那麼渣，我這兒沒事，就不耽誤你工作了。”說著起身。

邱岩再沒有留下的理由，隻得起身離開。然而送走邱岩，艾嘉立刻就後悔了。房間裏太安靜，有太多回憶擠進腦子裏，艾嘉覺得心疼，不是因為許朗維要娶別人，而是自己真心真意的付出，結果換來一場空。

天色微暗時，門鈴又響了。艾嘉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那鈴聲吵得她寫不下去才起身去開門。

邱岩一手提滿各種食物袋，一手提著兩杯奶茶，笑眯眯地站在門口，油炸的香味撲麵而來。

“十二樓，你怎麼上來的？”艾嘉懷疑地看著男人。

“步梯，也沒多高。”邱岩努力壓住喘息聲，“你沒吃飯吧？我也沒吃，一起唄。”說著，他也不等對方回應，用手肘撥開艾嘉，徑直走進去。

“邱編輯，你不會是失業了吧？”比起莫名其妙失蹤的稿子，艾嘉更懷疑這男人的目的，“那個荒野杯咱還能參加嗎？”

“你把那‘嗎’字去掉。”邱岩終於喘均了氣，把吃喝放在小書桌上，“沒看到我這一頭的汗？你要不好好修改，按時投稿，你都有愧於心，我告訴你。”

看著艾嘉還抓著門，一臉不解地看向自己，邱岩臉不紅，心不跳：“艾嘉同學，站著幹嗎？快過來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寫，哦對，還有力氣抓賊。”

艾嘉忍不住笑了，她確定，自己與眼前這男人沒那麼熟，可看著他笑眯眯的樣子，就是讓人莫名其妙地相信。

雖然朱阿姨每個月來打掃兩次衛生，可如果需要，她隨時可以來，按時計費。所以明明昨天才打掃過，艾嘉把一桌子狼藉的照片發給她，說家裏來朋友，弄得亂七八糟，需要再打掃時，朱阿姨也痛快地來了。

小書桌的電腦開著，朱阿姨熟練地輸入開機密碼，最新修改的稿子被保存在桌麵上。阿姨點進去，確定艾嘉重新修訂過了。

這姑娘看著笨笨的，實在算是個能吃苦的孩子，才出院就熬了兩個大夜趕稿子。朱阿姨狠咬一咬牙，按下刪除鍵。

“阿姨，我還有備份。”艾嘉的聲音突然響在身後，嚇得朱阿姨一個趔趄，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她驚恐地回頭，正對上艾嘉滿是疑問的眼睛：“阿姨，我得罪你了嗎？你為什麼要刪我的稿子。”

“我，我是不小心……”朱阿姨心虛地低頭。

“不小心刪掉三次。”艾嘉邊說邊舉起一麵小鏡子，“要不是找到這個，我還真猜不出，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各種密碼。把鏡子插在沙發縫上，您這技術不幹特工都可惜了，可為什麼呀？我招你惹你了？”

朱阿姨漲紅了臉，但事到臨頭，不得不實話實說：“就……我不想讓你參加那個比賽。”

“啥？”艾嘉以為自己聽錯了，“您是……同行？這個行業現在已經卷成這樣了嗎？”

“我不是作者，我有喜歡的作者，一念知花，我是他的粉絲。”事已至此，阿姨反而坦然，“我追了他六七年了，他寫作很努力，他也參加了那個比賽，我不想讓你們影響一念大大的成績。”

艾嘉與邱岩交換了眼神，邱岩明顯在拚命憋笑，艾嘉白了他一眼。“一念知花”與艾嘉同在一個平台寫文，算是“既生瑜何生亮”的關係，兩個人長年霸占熱門作者排行榜前十名的兩個位置，大多數時間是一念知花排在前麵，艾嘉偶爾也能排在對方前麵，平台甚至有粉絲嗑兩個人的CP。

艾嘉很想向朱阿姨解釋，雖然他們在平台算熱門作者，可國內網文市場早就是十三太保、十八路諸侯反王、七十二路反王、一百零八條好漢，打成一鍋粥了。作者體量數以千萬計，她與一念知花根本算不上對手，甚至他們都希望對方能嶄露頭腳，給平台拉來些流量，自己也跟著喝口肉湯。

“阿姨，您也太高估我了，其實我……”

“小艾，你對我一直很好，是我對不起你！但為了一念大大，我做這一切都不後悔！”朱阿姨說著，起身衝出門口。

“哎，不是，阿姨……”艾嘉忙追出去，“也沒有那麼嚴重……”

“跑什麼呀，我這可熬了兩個大夜……”邱岩抱怨著跟出去。

艾嘉住的地方比鄰外環，人流不密集，大小貨車進不了市區，都從這裏繞行，也因為這樣，這裏的租金便宜。

或許因為愧疚，朱阿姨一路衝出居民區。正是早上進城貨車密集的時間，一輛拉土方的小貨車一路冒著黑煙駛過來，司機開夜車到天亮，眼看著一個人衝上馬路，他習慣地按兩個喇叭。就憑這塵土飛揚的小破車，路人就算不遵守交通規則，也會嫌臟而躲避。

朱阿姨沒有意識到那兩聲鳴笛，因為她一心想逃跑，艾嘉終於追上來：“阿姨，有車！”她本想拉著朱阿姨走，可朱阿姨才發現有貨車衝過來，一時驚在原地，還把艾嘉拉住了。

“艾嘉！”邱岩本能地想拉開艾嘉，可朱阿姨也應激地拉著艾嘉不鬆手，小貨車逼近，近到從艾嘉的瞳孔裏倒映出小貨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