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包廂,我的頭埋得很低。
周圍有揶揄聲響起:
“喲,這賣酒妹戴個口罩和帽子,和我們裝神秘啊?”
我置若罔聞,放下酒,轉身欲走。
“等等,讓你走了麼?”
腳步一頓。
一道人影閃到我麵前,竟是周嫣然。
她盯著我上下打量,嘴角卻噙著笑。
我心跳如擂。
她認出我了嗎?
手指捏緊酒盤,我避開她的視線。
“這手鐲挺漂亮啊。”
周嫣然突然抓起我的手,嘖嘖道:“還是L家秀場款呢。”
我抽出胳膊。
這手鐲是沈宴花了20買的,做工粗糙品相低廉。
周嫣然卻對它一通誇讚。
她顯然在裝傻。
沈宴寵溺一笑,從口袋摸出一個精致的LV禮盒。
“喏,你要的。櫃姐今天才送來。”
周嫣然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接過禮盒。
打開一瞬,手鐲上密布的鑽石,發出細碎又刺眼的光,刺得我眼睛發酸。
“這可是今年的限量款,在專櫃月消費不夠1500萬,連買它的資格都沒。”
紅姐驚歎連連:
“沈少對女朋友真好啊,買這個鐲子,打底得花兩千萬!”
包廂裏一陣唏噓聲。
我垂眸,將腕上的贗品用手遮住,心底一片悲涼。
沈宴送我20塊的地攤貨。
送周嫣然兩千萬的正品。
我在他心裏,跟這手鐲一樣廉價。
淚水蓄滿眼眶,我咬著唇,將眼淚憋了回去。
周嫣然戴好鐲子,偎在沈宴懷裏,抬頭索吻。
沈宴笑笑,撥開她額前發絲,低頭深吻下去。
包廂裏頓時口哨聲四起。
我閉了閉眼,在眼淚決堤前,推開門走了出去。
大街上,人潮如織。
我卻渾渾噩噩,猶如行屍走肉。
終於,眼前一黑,我失去了意識。
醒來,我躺在醫院裏。
微信聲響起。
是沈宴的消息——
“老婆,我今晚在表妹家住,炒麵你替我吃了吧~”
後麵跟了一個大大的“愛你”表情。
不用想,表妹,就是周嫣然。
我沒有回,放下手機,腦子裏不停回響著確診那天醫生的話。
“你的胃癌也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美國有種靶向藥,一萬塊一盒。”
“配合化療,兩個療程下來大概30萬,最少可以多活三年。”
我當初下了好大的決心,讓沈宴替我活下去。
可現在,我想活。
卡裏躺著的50萬,至少可以撐過三個療程。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到我床邊。
他注視著手中的檢驗單,又看看我,眉心蹙成了一座山。
“江月是吧?家屬呢?”
“沒有家屬,您有什麼和我說。”
“你有胃癌,怎麼能大量飲酒?這簡直是在自殺!”
“癌細胞已經擴散到骨髓,後續治療沒有意義了,剩下的日子,想吃什麼就吃,想幹什麼就去幹吧。”
耳邊“嗡”的一聲,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顫:
“請問,我還能活多久?”
醫生沉吟半晌:“最多十天。”
剛燃起的生的火苗,滅了。
我僵在床上,眼淚啪嗒啪嗒落下,腦子裏一片空白。
醫生搖頭歎息著走開。
床單上,我的影子被窗外斜陽拉的瘦小伶仃,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垮。
微信聲再次響起。
沈宴:
老婆,這周六陪我去參加表妹的生日party吧。
望著落日餘暉,我怔了半晌,回複:
“阿宴,我生病了,周六就不去了。”
那邊秒回:
“你壯得跟頭牛似的,一點小病,矯情什麼?我表妹可是我們全家的小公主,你必須得去。”
我啞然失笑。
摁滅屏幕,沈宴的消息仍不斷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