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大笑,露出缺了顆門牙的豁口:“沈大少這是要體驗生活?”
原來他認得我。
也是,市中心每塊廣告屏都在循環播放我們家的保健品廣告。
“我在逃命。”我壓低聲音,像分享一個見不得光的秘密,“有人要我的肝,我的腎,還有這顆跳得太快的心臟。”
不知道是因為煙的緣故,還是我說的太過動情。
流浪漢的眼神變了。
他扔給我半瓶撿來的二鍋頭,瓶身上還貼著‘生日快樂’的貼紙。
“教你可以。”他臟兮兮的指甲彈了彈瓶口,“陪我聊聊天,我就告訴你。”
於是我知道了他是怎麼在退伍後被合作商坑光撫恤金。
怎麼在討薪時被打斷三根肋骨。
又怎麼在法院門口發現對方律師是自家親弟弟。
他的每道皺紋裏都藏著這個城市最肮臟的秘密。
他吐出的煙圈消散在江風裏。
“艸!”流浪漢的煙頭掉在積水上,發出嗤響。
他粗糙的手掌突然拍在我肩上:“小子,你該去我鋪位看看。那地方連收債的都找不到。”
我嘿嘿一笑:“介意多個室友嗎?”
[神隊友上線!]
[這流浪漢不簡單啊]
[男主撿到寶了]
我們勾肩搭背走向橋洞深處的畫麵,被晨跑的路人拍了下來。
他鏡頭裏,我昂貴的皮鞋已經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流浪漢分給我的解放鞋,鞋頭可愛地翹著,像兩艘隨時準備啟航的小船。
次日清晨,熱搜炸了:
/沈氏太子爺橋洞夜會神秘人/
/豪門繼承人的底層朋友/
/真正的貴族精神/
吳艾艾打來第十二個電話時,我正在跟老周學怎麼用廢報紙生火。
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橋洞裏的火光恰好被江風吹得忽明忽暗。
吳艾艾的臉在鏡頭裏顯得格外慘白,像是被抽幹了血色,額角還粘著幾縷脫落的發絲,精心修剪的眉毛因為憤怒而扭曲著。
“沈念川!你瘋了嗎?!”她的聲音尖利得刺耳,背景音裏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響。
“你為什麼沒有簽字?你知不知道老爺子今早發現你沒簽字,氣得把書房都砸了!”
我調整了下角度,讓篝火的光正好映在臉上。
流浪一夜後,我下巴冒出的胡茬和沾著煤灰的襯衫領子,與身後斑駁的橋洞牆麵構成完美構圖。
“艾艾,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我故意湊近鏡頭,“昨晚沒睡好?”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稀疏的發際線,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手帕上赫然沾著血絲。
當她抬頭時,我發現她右眼的毛細血管已經破裂,眼白泛著可怕的猩紅——係統反噬的速度比我想象的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