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位小姐把我帶到了院子裏,喚來丫鬟替我擦洗上藥,自己則是坐在軟榻上捏了塊桂花糕吃。
我看著她吃,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我自小力氣就很大,四歲的時候就能提起一把大掃帚掃地,但同樣餓得也很快,一頓能吃好幾碗。
娘經常提著我的耳朵罵我。
她說,你一個丫頭片子一天幹不了多少活吃這麼多幹什麼,沒看見你弟都沒吃嗎?
自此以後,我從來不會吃超過半碗飯,因此總是餓著肚子在那裏掃地。
隻是眼前這個小姐這麼好心,不僅沒有怪我撞到她還帶我來上藥,我怎麼敢問她要東西吃呢?
還是待會再去看看廚房裏有沒有剩菜剩飯可吃。
可惜,我的肚子並沒有腦袋這麼多想法,它很直接地叫出了聲。
在這空曠的院子裏顯得格外響亮。
我漲紅了臉,下意識就跪了下去:「小姐恕罪,奴婢,奴婢......」
就聽見她輕笑一聲:「想吃就拿去吃吧,春梅,把整盤都拿給這小丫頭。」
她身邊一個稍微大點的丫鬟端了那盤子遞給我。
我麻溜地又給這位小姐磕了兩個頭:「奴婢謝小姐隆恩!」
話本子裏是對皇上這樣說的,這樣應該也差不多吧。
卻沒想到那位小姐笑起來:「不對不對,你要說謝小姐賞賜。」
見我訕訕地站在那裏,肚子又忍不住咕咕叫了兩下,她又哈哈笑起來:「快吃吧,快吃吧。」
我又咽了口口水,拿起一塊,看著上麵精致的花紋不敢下嘴,最後還是禁不住餓,把盤子裏的糕點一掃而空。
吃完後,我把盤子遞給那位小姐旁邊叫春梅的丫鬟,規規矩矩地站了回去,卻沒控製住自己打了個飽嗝。
我趕緊把剩下的嗝吞回去,憋得滿臉通紅。
小姐又笑起來:「哎呦,你可真好玩,我待會跟管家說,你以後就到我院子裏伺候吧。」
4
我成了孟家大小姐孟湘亭院子裏的一個掃地丫鬟。
孟家是世家大族,家主是太子太傅,深受今上器重,旁支眾多,我所在的就是平城孟家,家主是個五品官兒。
雖說是大小姐,其實府上也就隻有一位小姐。
小姐是個溫溫柔柔的大家閨秀,我來了她院裏幾個月,就沒聽過她訓人。
偶爾有丫鬟不小心衝撞了她,也隻是被罰些月銀。
我是小姐親自跟管家要過來的,起先其他丫鬟還對我很有敵意,但很快就發現小姐已經把我忘記了,也不再針對我。
我年紀小,小姐也不讓我幹什麼重活,每天掃掃地就行,每個月可以拿兩百錢,偶爾還有新衣服穿,所以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是滿意。
除了娘有些時候會來找我之外。
知道我被小姐帶走後她就認定我是攀上高枝了,時不時來找我要錢。
我告訴她我沒有錢。
這話倒是也沒有撒謊。
我一個月兩百錢看起來很多,但我的夥食費就要去掉不少,林林總總加起來,花的也差不多了。
但我至少能吃飽,不像在家裏的時候隻能吃個半飽幹活。
所以來到小姐院裏不過幾月,我的臉迅速圓了起來。
5
娘看到我肉滾滾的臉很是氣憤,她認定我是藏了錢,非要翻箱倒櫃地去找。
春梅姐姐恰好這時候進來,看到娘把幾個丫鬟一起睡的通鋪翻得亂糟糟的,便發了火。
她是小姐院子裏的大丫鬟,跟管家的關係也不錯,收拾我娘一個掃地丫鬟還是非常容易的。
於是,我娘被趕了出去,期間不停地喊我的名字,但我都沒有理會。
我自小就很是極端,認定一件事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
我娘從小就把我當做發泄的物品,我又怎麼會願意幫她呢?
春梅姐姐早就注意到了我的冷漠,我娘走後她問起來,我就全盤托出了。
當聽到我娘拿著燒火棍把小小的我按在地上抽的時候,她的目光中滿是憐憫。
「放心吧,她待不了多久了。」
也不知道春梅跟小姐說了什麼,第日的時候小姐就把我叫了進去。
「那日帶你回來後就忘記問了,你叫什麼名字?」擺滿華麗物件的屋裏,小姐溫溫柔柔地問我。
我戰戰兢兢地站在那裏,大氣也不敢出:「回小姐,奴婢叫李艾。」
「李艾?是艾草的意思嗎?」
「不,不是。」我沉默了一會才告訴她,「是叫人的那個哎。家裏窮,爹娘要生弟弟,隨便給我取的。」
娘說,丫頭片子用不著好名字,反正以後是要用來給家裏賺錢的工具。
哎,李艾,隨便一叫,知道是我這個人就行。
「原來如此。」小姐笑起來,露出臉頰上的酒窩,顯得甜美可人,「那我給你取一個好不好?」
「每個人都應該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而不是隨便叫叫。笑樹花分色,啼枝鳥合聲,你以後就叫枝兒吧。」
從來沒有從爹娘身上得到的溫暖,是原本陌生的小姐給我的。
我憋住眼眶裏即將奪目而出的淚水,緩緩俯下身去:「枝兒謝小姐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