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燒了,頭重腳輕,渾身滾燙又發冷。
陳昭白醒來看見我蜷在沙發上,隻皺了皺眉,扔下一句“自己買藥吃”,就急匆匆地走了。他甚至沒伸手探一下我的額頭,仿佛我隻是個礙眼的發熱物件。
他說要去工作室,趕一個重要的塑像。
我掙紮著爬起來,像個遊魂一樣跟了出去。
工作室的門虛掩著,裏麵傳來女人的嬌笑和男人壓抑的喘息。
是周鹿遙。
她穿著一條嫩黃色的連衣裙,正整個人掛在陳昭白身上。
她的手不安分地在他襯衫下遊走。
陳昭白抓住了她的手,呼吸有些亂。
“遙遙,別鬧。”
周鹿遙嘟起嘴,撒嬌般地在他頸窩蹭了蹭:“老公,人家想你了嘛……”
她的手指又開始作怪。
“我等不及了。”
陳昭白被她撩撥得喉結滾動,眼神暗沉,卻還是強行推開了她一點距離。
“胡鬧!”他語氣重了些,帶著點訓誡的味道,“這裏是工作室,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像什麼樣子?”
他整理了一下被弄亂的衣領,努力擺出正人君子的模樣。
“你是好人家的女孩,是我陳昭白的妻子。乖,回家,晚上老公好好疼你。”
我靠在門外,幾乎要嘔吐出來。
就在幾個小時前,他把我按在雜物間冰冷的牆上,用臟水澆我,把我當玩具。
現在,他卻對著另一個女人說著保護和疼愛。
也許是我壓抑的呼吸聲太過粗重,工作室裏的兩人同時轉過頭。
陳昭白看到是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隨即被濃濃的不耐煩取代。
“我的工作室不許外人進來,你忘了?出去!”
周鹿遙卻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嘴角勾起,依偎在陳昭白懷裏,聲音嬌滴滴的:
“這是誰呀?”
“嗯,一個不太懂事的保潔。”陳昭白道。
“哦——”周鹿遙拖長了音調,掙開陳昭白的懷抱,踩著高跟鞋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我,“阿姨,既然來了,就幹點活吧。喏,桌子後麵,剛才掉了個耳釘,你幫我找找。”
她指著雕塑台和牆壁之間的狹窄縫隙。
我咬著牙,沒動。
“怎麼?叫不動你?昭白哥,你請的阿姨可真有脾氣。”
陳昭白立刻沉著臉命令我:“還不快去!”
周鹿遙聲音壓低了些,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地上好像也不太幹淨,趴下,用手擦幹淨,不然昭白哥會不高興的。”
我看了看他們,終於走過去,用一種屈辱的姿勢趴下。
周鹿遙跟過來,卻在陳昭白看不見的位置,朝我身上某個地方用力一踢。
那裏是我在魔窟留下的創傷之一,極其敏感。
劇痛瞬間席卷了我,冷汗涔涔而下,我控製不住地彎下腰,眼淚湧了出來。
她卻低低笑起來:
“賤貨!我們都領證了,還賴著不走,你還真是條賴皮狗啊。”
疼痛和羞辱讓我失去了理智,我猛地抬手,一把掀翻了她。
“你幹什麼!”周鹿遙尖叫一聲,跌倒在地,泫然欲泣地看向陳昭白,“昭白哥,你看她!她打我!”
陳昭白立刻衝上來。
“啪!”
清脆的巴掌落在我臉上。
我的臉被打得偏向一邊,火辣辣地疼。
“程小野,你發什麼瘋!”
他粗暴地抓住我的胳膊,拖著我走向工作室深處一間儲藏室。
“周鹿遙家裏和我們工作室最大的合作商有關係,不能得罪,你就不能為了我忍一忍嗎?”
他似乎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重,放緩了些:“我知道你委屈,但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乖乖在這裏待著,等我忙完了再來找你。”
臨走前,他的手還不忘在我身上用力捏了一把。
“別……”
“聽話。”他丟下兩個字,轉身拉開門,毫不留戀地走了出去,順手將門從外麵鎖上。
哢噠一聲,我徹底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和死寂。
他忘了。
我有幽閉恐懼症,是小時候被狠心的後媽關在漆黑的煤棚裏一天一夜,差點窒息而死留下的病根。
當年還是他第一個找到快要暈死過去的我,把我從黑暗中抱了出來。
可現在,他親手把我鎖進了另一個黑暗的囚籠。
我能聽到外麵隱約傳來他和周鹿遙的說笑聲,他們似乎要去吃附近新開的那家網紅糕點。
就在我以為自己會像小時候那樣,再次昏死在這片黑暗中時,門突然又開了。
“喲,小野妹妹怎麼躲在這裏?”
是昨天跟陳昭白一起打牌的那幾個狐朋狗友,他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不壞好意的笑,將我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