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南國人人唾罵的妖女。
我死時。
天降甘霖,萬物回春,京城人人都為我這個災星的死亡歡呼。
然而鼠患仍舊不絕,疫病橫行。
禹國更是趁機揮兵南下,覆滅南國。
憤怒的民眾在我夫君南國儲君許安齊的帶領下將我和女兒還有我的家人扒皮抽筋,扔進天聖祭壇。
仍不解氣。
他們向禹國投降,隻為禹王下令誅盡我族全部後人。
“程家三女是天降不詳,出生時致我南國大旱,新婚害我洪壩決堤,死後還招來鼠疫!禹皇定要將程氏一族趕盡殺絕,以及後患呐!”
“程氏妖女,行為不檢,通敵賣國,乃千古罪人!”
“都是這個妖女,賤人!是她害得我們流離失所國破家亡!程氏一族誕出災星,任憑災星禍國,亦當誅之!”
他們咒罵著,怒吼著。
恨意衝破蒼穹。
可在禹皇用禹國至寶長生鏡回溯出我的一生時,所有人又都悔恨不已......
......
意識剝離軀殼,飄蕩在虛空中時。
禹國大軍已經攻占了上京,南國徹底淪陷。
禹皇入駐皇宮斬南國皇帝於聖武門。
群臣激憤,百姓哀嚎。
許安齊沒有去找禹皇複仇反而帶領親兵一把火點了我家府邸,泄憤似的殺了我程家上下五十餘人。
“妖女!賤人!通敵賣國!千古罪人!”
一個粗壯的屠夫揮舞著油膩膩的砍骨刀,赤紅的雙眼死死瞪著祭壇中央,唾沫星子混著雨水飛濺,“就是她!害得老子家破人亡!程家養出這種禍害,都該千刀萬剮!”
“燒死他們!把晦氣都燒幹淨!”
恨意。
濃稠得化不開的恨意,如同祭壇周圍點燃的熊熊烈火,扭曲升騰。
南國儲君,我的夫君許安齊跪在禹皇麵前:
“災星禍國!我與那災星夫妻一場,深知她罪孽深重,我等願誠服於陛下,隻求把那災星一族誅滅殆盡,永絕後患!”
他腰側佩劍沾滿血跡,身後我們的女兒被一群麵相凶狠手持利刃的侍衛圍住。
她穿著我最後一次給她換上的,她最愛的那件嫩綠色小襖,此刻卻被撕得不成樣子,露出底下同樣傷痕累累的皮肉。
她像一隻被 撕碎翅膀的雛鳥任憑他人把玩。
那雙總是盛滿星星撲閃撲閃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睜著,望著灰蒙蒙的,不斷下著蒙蒙細雨的天空,再無一絲光彩。
“臣願以身作則,殺盡程氏血脈!”
話音落,一人粗暴地抓起女兒胳膊,另一人手中的刀刃毫不猶豫地落下!
“不——!”
我發出無聲的尖嘯,魂魄瘋了一般撲過去!
可我的虛影隻是徒勞地穿過那些劊子手的身體,穿過許安齊“正義”的背影。
我眼睜睜看著那冰冷的刀鋒隔開了女兒細嫩的皮膚,鮮血噴湧,順著雨水流淌,與祭壇上那些早已幹涸發黑的,屬於我的血液,慢慢交融在一起......
劇痛撕裂了我的意識,混亂中,祭壇最高處,那個一直冷眼旁觀的玄黑色身影——禹國皇帝,緩緩抬起了手。
她身後,一個身著奇異黑袍的老者,捧起一麵造型古樸,邊緣纏繞著虯結藤蔓紋路的銅鏡。
鏡麵非金非玉,幽暗深沉,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禹皇的聲音不高,卻奇異地壓過祭壇下所有瘋狂的咒罵,清晰地傳入每一個角落,也如同冰錐一般刺入我殘破的魂靈:
“南國愚民。”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倦與輕蔑,仿佛在看一群聒噪的螻蟻,“爾等口口聲聲程氏女禍國,致使天罰。今日,本皇便以禹國神器'長生鏡',照徹此女一生功過,是非曲直,自有天鑒!讓爾等看看,究竟誰是真凶,誰是罪魁!”
她話音一落。
嗡——!
一聲低沉的震鳴仿佛自遠古而來,幽暗的鏡麵驟然爆發出眩目的白光!
光芒瞬間膨脹,如同水銀瀉地,覆蓋了整個祭壇,也淹沒了下方所有狂怒或驚愕的麵孔。
強光褪去。
長生鏡懸停半空,鏡麵不再幽暗,而是清晰地映出一片景象——我那短暫而悲苦一生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