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站在酒店房門前,手指懸在門鈴上方,遲遲沒有按下去。
沈硯修要我穿白旗袍來,他說我穿白色最好看。
這八年的每一次,我都乖乖地按他的要求打扮自己。
哪怕有些衣服與我並不相襯。
現在我才明白,不是他喜歡,而是虞清清喜歡看我像個笑話一樣任她擺布。
深吸一口氣,我按響了門鈴。
最後一次。
門開了,虞清清裹著浴袍,發梢還滴著水,脖子上掛著的正是我奶奶的玉佩。
她紅唇一勾,笑得得意:“喲,真來了?”
我沒理她,徑直走進去,看到沈硯修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神色淡漠地掃了我一眼,仿佛我隻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玉佩還我。”我直接開口,聲音冷硬。
虞清清嬌笑著坐到沈硯修腿上,手指在他胸口畫圈:“師兄,她好凶哦。”
“這是求人的態度麼?”
沈硯修沒推開她,反而摟住她的腰,目光戲謔地看向我:“不是讓你求她嗎?”
我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沈硯修,別太過分。”
他嗤笑一聲,低頭在虞清清耳邊說了什麼,她咯咯笑起來,然後故意仰頭吻上他的唇。
沈硯修沒躲。
他甚至扣住她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眼睛卻一直盯著我,像是在欣賞我的痛苦。
八年,他抗拒我的靠近,借口自己要清修,原來,隻是對我沒感覺。
我的心跳驟然加快,胸口像是被巨石壓住,呼吸變得困難。
我知道我的病要發作了,那場十五歲時的怪病,醫生說情緒劇烈波動時會複發。
“沈......硯修......”我艱難地開口,伸手扶住牆壁,雙腿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
虞清清還纏在他身上,漫不經心地瞥了我一眼:“演得挺像。”
“我......不是......演戲......”我的視線開始模糊,膝蓋一軟,重重跪倒在地,手指痙攣地抓住地毯,“藥......我的藥......”
沈硯修終於皺起眉,但虞清清拉住他:“師兄,她裝的啦,以前不也這樣博你同情?”
“每次都說你能護她平安,每次都裝病把你綁在她身邊。”
“你因為她而被責罵的時候還少嗎?”
他頓了頓,竟真的沒動,隻是冷冷地看著我:“時嬌,適可而止。”
“這裏沒有長輩,作出這副樣子給誰看?”
我的意識開始渙散,耳邊嗡嗡作響,眼前發黑。
我努力伸手想抓住什麼,卻隻碰到空氣。
原來他真的不在乎我死在這裏。
就在我徹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房門突然被踹開。
“時嬌!”
一道修長的身影衝了進來,是周臨深。
我最後的意識裏,是他一把推開沈硯修,將我抱起來的畫麵。
而沈硯修,終於變了臉色。
......
消毒水的氣味刺入鼻腔,我艱難地睜開眼,視線裏是周臨深疲憊卻溫柔的笑臉。
“醒了?”他輕輕握住我的手,指腹摩挲著我手背上的針眼,“醫生說你突發性心肌缺血,再晚送來十分鐘——”
話沒說完,但我們都懂。
“玉佩呢?”我的聲音沙啞得可怕。
周臨深從西裝內袋取出絲絨盒:“我幫你拿回來了。”
腦海裏閃過昏迷前最後看到的畫麵——沈硯修冷眼旁觀我倒下,而虞清清在他懷裏笑。
“你父親動用了家法。”周臨深看著我,“三十藤鞭,沈老爺子親自看著打的。”
我心臟狠狠一縮。
父親年輕時是軍校教官,他的藤鞭能讓人半個月下不了床。
“他活該。”我別過臉,卻壓不住喉嚨裏的哽咽。
周臨深忽然單膝跪在病床邊,捧著我的左手貼上他額頭:“時嬌,我一直喜歡你。”
“批命的事。我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當初為了你平安,我硬生生逼著自己不去想你,不去跟沈硯修爭,因為我以為他能對你好。”
“沒想到一個誤會,竟讓你吃了八年的苦。”
“伯父說你已經同意和我結婚,我好高興。時嬌,我會努力,你試著接受我,好嗎?”
我怔住了。
這個在商界以手段狠辣聞名的男人,此刻掌心全是冷汗。
我怔怔地握緊他的手。
他笑了。
“婚禮當天,你會是最美的新娘。”
他起身替我掖好被角,指腹擦過我眼下未幹的淚痕,“你好好休息。”
周臨深前腳剛走,病房門又被暴力踢開,沈硯修踉蹌著跌進來。
雪白襯衫後背滲著斑駁血痕,向來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散亂不堪。
“滿意了?”他狠狠砸碎床頭花瓶,玻璃碴濺到我手背上劃出血痕:“讓我在祠堂跪著挨鞭子,你躺在這兒裝可憐?”
我看著他猩紅的眼睛,忽然覺得很陌生。
那個曾經讓我仰望的男人,此刻像頭失控的野獸。
“我沒告狀。”
“撒謊!”他掐住我下巴逼我抬頭,“除了你還有誰多管閑事?”
“怪不得那天在酒店要裝病,原來是吃準了姓周的會來,好在他麵前扮可憐!”
“他為了逞英雄,把清清嚇得好慘!”
“時嬌,你滿意了?”
沈硯修冷眼看著我,撿起一塊碎瓷片,抵上我的脖子。
“時嬌,我的耐心有限。”
“你告狀讓爺爺打我可以,但你要是敢把清清的私密事說出去......”
“就休想和我結婚!”
瓷片將我的脖子劃出血痕,我努力推開他的手,咳出聲。
“婚禮的新郎本來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