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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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的老掛鐘敲了十下，屋裏還是隻有我一個人的呼吸聲。

手機亮起，蘇雪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條動態。

照片是兩個小時前，在市裏唯一的五星級酒店裏拍的。

桌上，帝王蟹的殼油光發亮，魚子醬在燈光下像黑珍珠，都是我刷短視頻時，從沒敢點開細看的東西。

蘇雪配文：

老公帶我們加餐！

席間老爸感慨：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平時在家吃的都是什麼豬食。

我一陣心酸，這十來年讓他們受委屈了。

雖然早知道她是什麼人，可看到這些話，心還是像被揪了一把。

我的退休金被蘇雪父母拿去圓大學夢，兒子兩口子又不給我生活費，全靠我補課撐著這個家。

平時飯菜雖不奢侈，但我專門學了營養學，按他們的口味精心搭配。

蘇雪這話什麼意思？

是嫌我虧待她父母？還是埋怨我隻做自己愛吃的？

天地良心，我一個吃辣的人，頓頓遷就他們的清淡口味。

要真按我的喜好來，他們早掀桌子了。

這時，親家母的朋友圈突然彈出：

養兒防老這話真不假~

雖然女婿不是親生的，可對我卻勝似親娘。

配圖是一張8888的付款賬單。

我盯著手機屏幕，手指不自覺地發抖。

胸口像被一隻大手死死攥住，連呼吸都帶著刺痛。

請嶽父母吃飯，一頓八九千，不嫌貴。

給我看病，幾萬塊錢推三阻四，還背著我帶他們去吃豪華大餐。

這一刻我終於認清，這兒子白養了。

往後餘生，我該為自己活了，再也不為誰省吃儉用。

至於兒子，房子買了，車子置了，孫子也帶大了。

我問心無愧。

突然渾身一輕，我像卸下背了幾十年的磨盤。

第二天一大早，我破天荒沒管他們的吃喝，跑去醫院。

誰知竟得到天大的好消息，之前的報告是誤診！

我欣喜若狂，下意識就往家跑，想告訴兒子這件好事。

到了家門口，正要按門鈴，就聽裏麵傳來爭吵聲：

“程屹川，這事都怪你媽！要不是她見天給左鄰右舍孩子補課，我媽能跟我領導的丈夫搞上？”

“我不管！既然是你媽惹的禍，就讓她自己去解決！”

什麼？

讓我去解決？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蘇雪的聲音又鑽了出來：

“幹脆說你媽耐不住寂寞勾引人家得了，反正老寡婦想男人多正常啊，我媽就當是好心幫忙望風。”

“你知道的，我爸要是知道這事，鐵定離婚。”

“你媽反正都守寡這麼多年了，再加條老不正經的罪名也無所謂吧？”

我氣的渾身發抖，兩腿發軟地往後踉蹌了幾步。

憑什麼？

我到底哪裏對不起她，要讓她用這麼陰毒的法子往我身上潑臟水？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狠狠抹了把臉，屏住呼吸又站在門口。

我倒要聽聽，我養了四十幾年的兒子，到底會怎麼說。

程屹川總算吭聲了：

“我媽這人一向注重名節，不可能答應這事，當年多少條件好的追她，她都沒同意。”

“我可警告你，別亂來，否則鄉下那套四十萬的房子，可就打水漂了，你舍得？”

蘇雪突然笑出聲：“這不是正好嗎？等她名聲臭了，逼她賣房！”

“到時候無家可歸，還不是得乖乖回來給我們當保姆？省得現在說兩句就擺臉色回鄉下！”

“你要拉不下臉，我就用離婚要挾！反正你舍不得我，對吧老公？”

透過窗戶，我看見兒子程屹川點了頭。

“把後果往狠了說，就說她要不背鍋，咱倆工作保不住，龍龍也得被學校開除。”

“我媽這輩子，最吃耽誤學習這套。”

耳邊嗡的一聲，全身血液都衝上了天靈蓋。

這一生，我跟嫌我多餘的父母鬥，為了一口飽飯；

跟要我命的公婆鬥，為了一張床睡；

跟吃人的世道鬥，為了一點點尊嚴。

血裏火裏滾過來，最後捅穿我心窩的，竟是我用半條命換來的親骨肉。

我撐著發抖的膝蓋站起來，狠狠抹了把臉。

這種喝我的血長大的白眼狼，不配做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