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葬禮定在三天後。

靈堂布置得肅穆而隆重。

我穿著一身剪裁極好的黑色羊絨套裙，襯得臉色愈發蒼白透明。

頭發一絲不苟地挽在腦後，臉上沒有任何妝容，隻有眼底無法掩飾的青黑和紅腫。我安靜地站在家屬答禮區，像一尊沒有生命的人偶。

我的妹妹蘇晴寸步不離地扶著我。

悼念者絡繹不絕。他們對著遺像鞠躬，然後走到我麵前。

“蘇晚，節哀順變。”公司元老張董，眼神裏是真切的惋惜，“陳旭…太可惜了，公司離不開他，你…要保重自己。”

“嫂子，旭哥這麼好的人…老天爺不長眼啊…”另一個年輕些的副總紅著眼圈，聲音哽咽。

“蘇晚，堅強點…”一位和陳旭私交不錯的銀行高管歎息著，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機械地點頭，發出微弱沙啞的“謝謝”。

身體全靠蘇晴在旁邊支撐。

眼淚無聲地流淌，沒有嚎啕大哭，隻有一種被巨大悲痛碾碎後的麻木和空洞。

這副模樣，任誰看了，都會相信我是那個被猝然失去丈夫的噩耗徹底擊垮的可憐女人。

“晚晚，喝口水吧？”蘇晴遞過來一瓶擰開的礦泉水，聲音帶著哭腔後的沙啞，滿是心疼，“你嘴唇都裂了。”

我搖搖頭，啞聲說：“晴晴…你說…他走的時候…冷不冷？怕不怕？他水性其實…並不好…”聲音破碎不堪，帶著令人心碎的茫然。

蘇晴緊緊抱住我的手臂：“姐…別想了…姐夫他…他肯定不想看到你這樣…”

就在這時，靈堂入口處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被吸引過去。

一道刺目的亮色，突兀地撕裂了靈堂裏沉重的黑白基調。

林妍來了。

她穿著一身香檳色套裙，在這個場合顯得極其紮眼。

腳下是一雙精致的細高跟。臉上化著精致的淡妝，眉眼間看不出多少哀戚，反而帶著一種刻意的的平靜。

最刺目的，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即使隔著衣料，也能清晰地看出那孕育著生命的弧度。

她的手看似不經意地搭在腹側，動作輕柔，姿態卻帶著一種無聲的宣告。

她走到遺像前，沒有鞠躬，隻是靜靜地站了幾秒，嘴角似乎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然後，她轉身，目標明確地朝我走來。

蘇晴下意識地把我護在身後，警惕地盯著走近的林妍。

李亮站在不遠處的角落裏，臉上混雜著震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他顯然也沒料到林妍會以這種方式、在這種場合出現。

林妍在我麵前站定。

她比我略高一點，微微抬著下巴，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居高臨下的憐憫。

“蘇晚姐，節哀。”

我看著她，對她刻意的挑釁視而不見，隻是木然地點了點頭。

林妍的嘴角向下撇了撇，似乎對我這種“毫無反應”的狀態感到不滿。

她的目光掃過我身後的蘇晴，又落回到我臉上，語氣裏帶上了一絲刻意為之的同情：“真沒想到，陳總走得這麼突然。留下你一個人，孤零零的，看著真讓人心疼。”

她停頓了一下，帶著某種惡意的炫耀感，落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一隻手輕輕撫摸著，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

“不過你放心，陳總…也不是什麼都沒留下。他還有血脈在這個世上。”

她抬起頭，臉上綻開一個得意、挑釁的笑容，“我肚子裏，是陳總的兒子。陳家的骨血。”